秋獵回來后，謝毓就面見了皇上，養(yǎng)心殿的龍涎香濃得令人窒息。
"來人，給謝世子看座。"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幾分倦意。
謝毓聲音平穩(wěn)，"臣有一要事，想與陛下單獨商議。"
皇帝瞇起眼睛，揮手屏退左右。當(dāng)沉重的殿門關(guān)上后，謝毓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雙手呈上。
"安南三十二處礦脈、鹽田、莊園的地契。"謝毓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nèi)格外清晰，"合計價值約等于東朝十年的賦稅。"
皇帝接過羊皮紙，手指在接觸到那些數(shù)字時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謝毓知道國庫空虛已久，北方戰(zhàn)事吃緊，這筆橫財對皇帝而言無異于久旱逢甘霖。
謝毓不慌不忙地叩首："臣愿獻上其中三分之二，只求一事。"
"說。"
"請陛下賜臣與南小姐完婚。"
殿內(nèi)霎時寂靜。遠處更漏的水滴聲清晰可聞，一滴、兩滴，像是謝毓急速流逝的生命倒計時?；实弁蝗淮笮?，笑聲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三分之二..."皇帝踱步到窗前，背對謝毓，"南云傾值得這個價？"
"在臣心中，無價。"
東帝想起了秋獵時太醫(yī)為謝毓診斷時說他以后不會有子嗣了，南云傾身上又背負著那個箴言，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嫁給翊兒的，如此一來，剛好，
"既如此..."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和藹，"朕準了。謝世子忠心可嘉，朕豈能不成人之美？"
謝毓重重叩首："謝陛下恩典。"
"三日后自會有圣旨。"皇帝揮揮手，"退下吧。"
謝毓恭敬退出殿外，直到轉(zhuǎn)過回廊才長舒一口氣。
傍晚時分，南相回到家中，面色沉重，將一家人都叫到了正廳，“皇上召見我，說要為傾兒賜婚安南王世子 ”
賀氏，南云朝，南云盛都很震驚了，
“怎么會這么突然？”賀氏問
南相看向自己的女兒，她表現(xiàn)的很淡定，莫非她早就知道此事，“傾兒，你愿意嗎？”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云傾的身上，她點點頭 “我知道此事”秋獵場上發(fā)生的事，她沒有告訴家人，不愿意家人擔(dān)驚害怕，“爹，我愿意 ”
“妹妹，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南云朝擔(dān)憂的問，
“皇上應(yīng)該知道我身上的箴言 ”南云傾此話一出，整個正廳中瞬間陷入一片慌亂。“我要離開朝都，”
南相看向南云傾，“"你以為離開就能解決問題？”
南云傾指尖掐進掌心。她知道父親說的沒錯，但更清楚留在朝都只會讓整個南家陷入險境。
"謝毓有辦法。"她輕聲道。
"謝毓？"南云盛冷笑，"那個病秧子？你以為他真能護你周全？"
南相突然壓低聲音，"皇上今日召我入宮，說要賜婚給謝毓。他的意思分明是謝毓有所圖謀——"
"我知道。"南云傾打斷父親，"這正是謝毓與皇上做的交易。"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南將軍的表情從震怒轉(zhuǎn)為震驚，又變成一種復(fù)雜的恍然。
"傻丫頭..."父親的聲音突然蒼老了十歲，"你以為他圖什么？謝家與南家素?zé)o交情，他為何..."
"因為我值得。"南云傾抬頭，眼中閃著父親從未見過的光芒，"不是因為我是南家嫡女，不是因為箴言，僅僅因為我是我。"
南將軍怔住了。他望著女兒倔強的面容，“夫人，早日為傾兒備好嫁妝吧 ，圣旨不日就會到 ”
南府的青石板路上跪滿了人。宣旨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刺破晨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氏嫡女云傾，淑慎性成，勤勉柔順，今賜婚安南王府世子，擇日完婚。欽此。"
"南小姐，接旨吧。"
“臣女接旨 ”南云傾雙手接過那卷明黃綢緞
"南相爺。"太監(jiān)提高聲調(diào)，"陛下口諭，念及南小姐即將遠嫁，三日后特準南府眾人送小姐至碼頭"
送走宣旨的太監(jiān)，
"傾兒。"南夫人突然握住女兒的手，"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一旦踏入安南，你此生都不能再回朝都。"
南云傾望向窗外。春日的海棠開得正艷，她早已沒有退路了，
這邊的南府剛接到了賜婚的圣旨，崔景翊就沖到了養(yǎng)心殿，“父皇，你為何，，，”在東帝凌厲的眼神中，崔景翊沒有將那狂悖之言說出口，
“你越來越放肆了”
“父皇你明明答應(yīng)了我會將她賜婚與我的，”
“你可知安南王世子拿什么換的這樁婚事，安南王府三分之二的財產(chǎn)，”皇上又問道“你可知這三分之二的財產(chǎn)對我大東朝意味著什么，正十年的賦稅，”
看著否崔景翊頹廢的身形，東帝緩言說，“如今國庫空虛，你身為皇子，受萬民供養(yǎng)，也是時候做出些犧牲了 ”
皇上下令親衛(wèi)軍將崔景翊關(guān)在宮中三日內(nèi)不許他出宮，
三日后，南府張燈結(jié)彩，
碼頭的青石板被晨霧打濕，泛著冷冽的光。南府的馬車緩緩?fù)Ｔ跅蚯埃囕喡曮@起幾只覓食的白鷺。南云傾掀開車簾，咸澀的海風(fēng)立刻灌入鼻腔，帶著她從未聞過的自由氣息。
"到了。"南夫人聲音輕柔，卻掩不住微微發(fā)顫。
南云傾握緊母親的手。這一路，母親始終沒有松開她，
棧橋盡頭，一艘雙桅帆船靜靜停泊。船頭立著個熟悉的身影，一襲青衫被海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謝毓沒有穿世子的華服，仍是那副翩翩書生的模樣，仿佛這半月的風(fēng)云變幻從未發(fā)生。
"去吧。"南夫人突然松開手，"別讓人久等。"
南云傾卻邁不開步子。這一刻來得太突然，她還沒準備好永遠離開生活了一年多的朝都。海鷗在頭頂盤旋，發(fā)出凄厲的鳴叫，像在嘲笑她的怯懦。
“妹妹，去吧，以后他若是敢負你，我就和大哥殺到安南去 ”南云盛故作輕松的說，
"大哥，二哥..."南云傾哽咽道，"照顧好爹娘。"
南云朝的脊背僵了僵，："妹妹放心。待他日...咱們兄妹還有機會再見 "
棧橋在腳下微微晃動。謝毓已迎上前來，向賀氏鄭重行禮。
南云朝兩兄弟看向謝毓，三人目光相接的瞬間，似有無聲的交流。
賀氏上前，牽過南云傾的手交到謝毓手中 “望世子以后好生待她 ”
謝毓只是深深一揖："必不敢負。"
南云朝和南云盛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賀氏轉(zhuǎn)身離去，
"上船吧。"謝毓輕聲道，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穩(wěn)穩(wěn)托住南云傾的手肘。甲板上，水手們已經(jīng)忙碌起來，粗獷的號子聲與朝都的絲竹管弦截然不同。南云傾站在船舷邊，回望越來越小的碼頭。母親的身影早已看不見，唯有朝都的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場即將醒來的夢。
"冷嗎？"謝毓不知何時取來一件斗篷，輕輕披在她肩上。
南云傾搖頭，卻下意識裹緊了斗篷。海風(fēng)越來越急，吹散了她精心挽起的發(fā)髻。一縷長發(fā)掠過唇角，帶著咸濕的氣息。
姚黃和白梨站在不遠處看著世子對小姐很是細心，兩人很是為小姐開心，此次前往安南，南云傾問過兩人的意見，她們可以可以離開，但是兩人都愿意追隨著南云傾來安南，白梨因家中沒有親人，所以去哪都行，而姚黃的兄長姚葉南云盛在問過他的意見后，南云朝安排他和石三先行前往安南，護送南云傾的嫁妝
謝毓轉(zhuǎn)而牽起她的手："來看。"
他引著南云傾來到船頭。前方是一望無際的碧藍，陽光在海面灑下碎金般的光斑。幾只海豚躍出水面，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
"三天后我們會經(jīng)過珊瑚礁，那里的海水像翡翠一樣透亮。"謝毓指著遠方，"再往南，有會發(fā)光的海水，夜晚看去像星河墜入了凡間。"
南云傾望著他神采飛揚的側(cè)臉，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病懨懨的男人，此刻眼中盛滿了生機。海風(fēng)吹亂了他的發(fā)，卻吹不散他眉宇間的歡欣。
"謝毓。"她輕聲喚道。
"嗯？"
謝毓微微一笑："在安南，我只是你的夫君，叫什么都可以。"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南云傾平靜多年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她望向越來越遠的北方，那里有她過去的二十年；又看向南方無垠的海域，那里有她未知的余生。
船行海上，前路茫茫。但此刻，有一個人與她并肩而立，這就夠了。
崔景恒令人打開了關(guān)押著崔景翊的門，突來的光線刺的崔景翊睜不開眼睛，“二哥”
崔景恒拎著兩壇子酒，兩位東朝的皇子就這樣絲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地上，崔景恒打開酒壇就喝，崔景翊見狀也拿起一壇子猛的喝了一口
“有時候，我是羨慕你的 ”那么肆意，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去爭取，
“二哥，你是否也喜歡過她 ”他早就看出來了，從那夜的游船時，
聞言，崔景恒也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她離開了朝都，應(yīng)該會生活的更開心， ”畢竟謝毓用了安南三分之二的財產(chǎn)才換來了她 ，
海天交接處泛起魚肚白，朝都最后的輪廓已沉入深藍。
船行海上，前路未卜。但此刻，南云傾站著的那個人會一直在她身邊，第一次感到命運真正掌握在自己掌中。
海風(fēng)送來遠方的鷗鳴，帆船正全速駛向南方。在那里，荔枝應(yīng)該熟透了。
[第一章·預(yù)言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