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沈河來到美國西海岸的第三個月。
他來的時候是秋天，氣候逐漸濕潤了起來，讓他有一種待在南方的錯覺。
教書的工作做起來比他想象的更得心應手。
可他并沒有多開心，因為這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想念死去的茵茵。
他摸著掛在脖子上的一小瓶茵茵的骨灰，觸感冰涼，卻讓他的心漸漸溫熱。
隔壁同樣是中國人的寧老師看著他頸間的手，笑著說：“沈，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條項鏈你戴著很好看？”
沈河挑挑眉，點頭：“不止一次?！?/p>
“好吧?！睂幚蠋煼畔率掷锏慕贪?，走過來，“感覺你的狀態(tài)比剛來的時候好了很多。正好我的表妹從東部過來看望我，你陪我一起，怎么樣？”
“我······”沈河一時間沒想到拒絕的話。
“別拒絕我。再說了，我妹妹可是位優(yōu)質獨身女青年，萬一合你的胃口呢？”
沈河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寧老師，我暫時沒有找另一半的打算?！?/p>
寧老師依舊熱情：“沒有關系啊，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大家一起玩一玩。像你這樣整天悶著也不好，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拒絕的話再難開口，沈河只好說：“好吧?！?/p>
聚會的地點是一家清吧。
沈河并沒有刻意打扮，可是寧老師在見到他那一刻還是發(fā)出了夸張的贊嘆。
落座后，寧老師的表妹還沒到，沈河點了杯檸檬水。
“沈?！睂幚蠋熢诳戳耸謾C的短信有些欲哭無淚，“我跟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學生們搞不定，必須要回去加班了。”
“啊，那我跟你一起，說不定我能幫點忙?！?/p>
兩人都是經管類專業(yè)。
“不用不用，我表妹最恨別人放他鴿子，你留在這，就當幫我個忙，我一定報答你。”
寧老師火燒屁股一樣地走了。
沈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概等了十分鐘，寧老師的表妹來了。
“你好?！?/p>
一道溫和悅耳的女聲自沈河石身后響起，他轉過身，看見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成熟嫵媚、五官深刻的女人，女人帶著金絲邊眼鏡，穿著修身的襯衫和包臀裙，看上去干練又優(yōu)雅。
沈河奇怪地紅了耳朵，他眼神閃爍：“你好，是寧老師的表妹對吧，她有事情先走了，我是她的同事，姓沈，沈河。應該虛長你幾歲，你可以叫我…沈哥?！?/p>
女人主動繞過他坐下來，嘴角勾了一下，說：“沒有?！?/p>
“什么......”
“沒有虛長，我們同歲?！迸耸疽馑澳愫?，我是孟瑤?！?/p>
“啊......”沈河坐下來，“你好。”
他不善于應付這種場面，尷尬地摸著項鏈上的玻璃瓶。
孟瑤叫來服務員點了一杯飲品。
她看出沈河的不自在，說：“項鏈很好看，很適合你?！?/p>
“謝謝，”沈河微微低頭，“這是......我女兒的骨灰?！?/p>
孟瑤握著酒杯的手骨骼更加明顯，她抿著嘴，表情嚴肅：“抱歉?！?/p>
“沒事。”沈河搖搖頭，“所以，我確實沒有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的打算，寧老師那邊我會和她說的，真的很抱歉?！?/p>
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沈河如果再看不出寧老師撮合的心思，那他就真的太蠢了，可惜注定要辜負別人的好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心里還有安茗的位置嗎？”
孟瑤的表情很明顯不高興。
沈河喝水的動作停住，他的嘴角扯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沒有人喜歡被打探隱私。
“不早了?！泵犀幷酒饋?，“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讓我送你回家吧”
孟瑤的車是一輛香檳色的賓利，她開得很穩(wěn)。
后座上靜靜躺著一束顏色和品種都很繁雜的花。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沈河側過頭看著駕駛位。
“今天見你之前我還在想，你是能一眼就認出我，還是要一點時間才能認出我?！?/p>
孟瑤露出一個在她臉上看起來很苦的笑：“沒想到你完全不記得我?！?/p>
“我們見過？”
“何止。”孟瑤看她一眼，“我們還做過一年的同桌?！?/p>
“啊......”沈河終于想起來了，孟瑤是他高三的同桌，經常幫他給充電寶充電來著，可惜他當時一門心思在安茗的身上，對這個人并沒有多少印象。
“對不起，我一向記性不好。”沈河牽強地解釋道，“不過就算我們曾經相識，我也沒有任何打算。這并不是因為我心里還有安茗，只是因為我沒有愛人的力氣了。真的對不起，辜負你的心意?！?/p>
“沒關系?！泵犀幙瓷先ズ芑磉_，“又不是第一次。”
“不過我不會輕易放棄的。其實從你和我的表姐做同事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和你見面了，可惜你的狀態(tài)不好，才一直拖到現(xiàn)在。既然你心里沒有安茗的位置了，那么希望你不要直接拒絕我，給我一個機會。我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已經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被你看見，希望你哪怕是因為可憐我，也不要輕易地就拒絕我?！?/p>
第三次拒絕的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沈河忍了半天才沒有說出口。
車子在沈河的租房外停下。
他下車和孟瑤道謝。
孟瑤這才拿出后座的那束花，雙手遞給她：“希望你喜歡，如果不喜歡，我明天再換一束。”
那是很大的一束花。
沈河在小院里，抱著那束巨大的花，看著遠去的賓利車，愈發(fā)覺得項鏈上的玻璃瓶發(fā)出燙人的溫度。
就好像春天到了，沉寂許久的種子拼了命地要破土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