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秦阿姨離開,徹底放飛了的蘇小丫讓氣氛又熱鬧起來。
因為周雨田不會喝酒,被蘇小丫嫌棄鄙視,對著何歡說“大男人不喝酒我們不想搭理他,何妹妹,你和他交流喝果汁的心得體會吧”。何歡沒想到還有人和她一樣不喝酒,看周雨田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酒癮犯了別沖我,你旁邊這個今天隨你折騰”周雨田毫不在意蘇小丫的挑釁。隨口先把龔平賣了。
蘇小丫不懷好意地看著龔平,“花花把你賣給我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龔平今天很有喝酒的欲望,就開了兩瓶,放一瓶到蘇小丫面前,自己對著瓶嘴咕咚咕咚……喝光一瓶。
蘇小丫把龔平的臉扒拉過來,嘴里“嘖……嘖……”
又對著沈暖暖說:“這還是那個被我摁著灌酒的小子嗎?”
沈暖暖聽到蘇小丫說起這事就和王欣咯咯笑了起來。王欣又給旁邊的田甜講起以前龔平被蘇小丫按在桌子上灌酒的糗事。
蘇小丫得意地看著龔平又說道“怎么,今天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又變強了?!?/p>
龔平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敢接話。
蘇小丫豪氣地把龔平開了的那瓶酒喝光,抹抹嘴,對著龔平勾勾手指,“小樣再來”
估計田甜沒見過蘇小丫這樣的彪悍女漢子,一直半張著嘴,傻萌萌的。
龔平不敢再整瓶喝,又換成酒杯,和蘇小丫討價還價,幾番討好求饒后,蘇小丫勉強答應她喝三杯,龔平喝一杯,幾個女孩見他們沒有熱鬧可看,就都圍在周雨田身邊聊天去了。
幾輪喝下來,兩人都有點醉態(tài),蘇小丫扳著指頭已經算不清自己喝了多少,索性也不去計算,就咬定龔平偷奸?;?。
蘇小丫摟著龔平的肩膀,說道“你就是個無賴,從小就是,”舌頭已經伸不直,腔調聽起來居然多了些女人味。
龔平此時也完全暈了,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喝了,只得裝傻,嘿嘿的笑。
沈暖暖也過來拿掉蘇小丫手里的酒杯,不讓她再喝。
打電話叫了車,又一起去皇朝。到了皇朝王熊帶著上次的李劍也趕了過來,龔平又喝了不少酒。也沒心情唱歌,縮到角落看他們嬉鬧。心思恍惚,又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蘇小丫瘋鬧一陣后,酒也醒了大半,給龔平倒了杯冰水,喂他喝下,一股清涼入喉,讓人瞬間清醒。
大家也唱累了,換了輕緩的舞曲,周雨田邀請何歡共舞,王欣和田甜也摟在一起舞動……
蘇小丫用手指戳了戳龔平“喂,真醉啦?”
“嗯”
“送你回去”
“不用,你自己都站不穩(wěn)了?!?/p>
“今天你怎么了,一直有心事,說來聽聽”
龔平看了蘇小丫一眼,以前沒發(fā)現這丫頭其實心思挺細膩的,難得有人關心,龔平就承認道“你看出來啦”
“廢話,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以前老覺得你就是一塊石頭,沒有情緒,今天不一樣,你有心事?!?/p>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就是突然覺得一切都沒勁,沒意思。沒有動力,沒有期待?!?/p>
蘇小丫沉默了,龔平此時的狀態(tài)讓她有些莫名的心疼,有種想把他摟在懷里的沖動。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今天會去拜訪一位制藥廠的退休老人,龔平以前喜歡去鳳鳴茶社下棋,偶然的機會和老人成了棋友。從家里翻出檀木的棋盤,又上街買了一斤竹葉青,就往河邊去。
老人叫董四全,制藥廠的元老,家住河邊,以前是個小村子,后來劃入城區(qū),安置了一部分制藥廠退休工人。
穿過一條狹窄的巷子,眼前多了幾處閑置的空地,被左右的居民種了些青蔥和芫蓿,繞過過菜地,龔平來到一處低矮的老舊民房前,拍拍木門。
“廖老狗,老子說了不和你去,你要去吹牛顯擺,老子在旁邊坐起都覺得丟人。”屋里傳來董老頭中氣很足的吼聲。
“是我,董老”
咿呀一聲,門從里面拉開,一個精神老頭站在屋內。董老頭一眼就看到龔平拎在手里的香檀木棋盤,眼珠溜溜轉著。
龔平自顧自邁進屋里,又把裝著竹葉青的袋子給董老看。
“把你的云子拿出來,我們手談幾局”
董老頭警惕地觀察著龔平,這兔崽子以前沒少占自己便宜,今天又是香檀木又是竹葉青,這又是想圖謀自己什么?
“你這老頭,用什么眼神看我,我給你送棋盤來,還準備陪你下棋,又給你買了一斤頂級竹葉青,你不歡迎?”
“不對,不對,你就是一只黃鼠狼。過年還早,你今兒來拜個錘子啊。”
龔平把棋盤放到天井里的石桌上,指著包了漿的檀木棋盤說:“你仔細看清楚,這可是你愛而不得的小寶貝,你先不要管我,你摸摸。”
董老頭貪婪地盯著棋盤,色澤微紫質地溫潤,不確定地問“要送我?我先說好,我可沒有東西給你換”
“不想要?那我拿回去?!?/p>
“說出的話不能反悔”董老頭搶上前把棋盤護著。
董老頭心里七上八下的去燒水沏茶,又從里間拿出黑白兩盒云子。龔平捻起一枚黑子,落子前又笑到:“你這老頭,一把年紀了心性還這么浮躁??葱∽游医裉煸趺蹿A你?!?/p>
“你還說,還不是被你這小崽子坑怕了?!?/p>
“我的爺,不就是一把紙扇,幾本破書嗎,別那么小氣,我的五糧液你不也喝的歡實。”
“我那紙扇可是啟功提的款?!?/p>
“仿的,如果是真跡我還真不敢要,不過雖然仿的,那人的書法也值得收藏?!?/p>
二人再無話,專心對弈。老頭因心緒不寧,連續(xù)三局都輸,便推枰不再下。
龔平收拾棋子時裝作不經意地說:“藥廠要拍賣了?!?/p>
董老頭瞇眼看向龔平,目光中有精光閃爍。端起茶杯,啄了一口,不動聲色。
龔平摸摸額頭,訕訕道“我今天確實為這事來請教你老。”
“我就說你是黃鼠狼吧,想糊弄我,你呀,嫩?!?/p>
董老這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會對曾經的事業(yè)有割舍不掉的情懷。故地,故人,就是他們一生的牽絆。
“燕大一個導師帶領他的團隊在我們清柳成立了「錦湖生物」,他們研發(fā)的新藥已經前些年就申請了專利,現在已經在臨床實驗,這是一群干事情的科研學者?!?/p>
“制藥廠的情況不用去說,我們心照不宣,廠里還有不少你培養(yǎng)的技術骨干吧,你也不希望看到他們推著三輪沿街賣涼粉涼面吧”
“早一天藥廠復工,也是你希望看到的?!饼徠侥托牡卣f著。
董老頭嘆了口氣,說“事情沒那么簡單,我現在說話也沒人愿意聽,你找我?guī)兔]用,你去歌廳找個小姐都比我管用?!?/p>
“我們現在需要些資料,越詳細越好,那樣談判時才有主動。”
“小子,我能信你?這不比一把紙扇,幾本破書,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你想要的可是那些信任我的老伙計托付給我的責任啊”董老表情變得嚴肅。
龔平沒說話,只是誠摯地看著董老頭。
董老頭起身進屋,過了會拿出一個紙箱,蹲在地上打開紙箱,沉默了一瞬,說道“都說下棋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有人喜歡為幾個浮子糾纏不清,忘了大局。有的人就愛貪點小利,就將整個棋局斷送。你小子下棋有遠謀,大開大合,也很會利用孤子改變棋局。”
董老把紙箱推到龔平面前,注視著龔平,對著龔平擺擺手,“如果真能解決藥廠職工就業(yè),我還得謝謝你。拿走吧?!?/p>
龔平把紙箱放在葉羚辦公桌上,坐到對面的沙發(fā)上。
葉羚疑惑地打開箱子,拿出里面的資料,站著翻看。里面的資料有打印的,有手寫的,有蠟印的,也有各類票據,簽了字的表格。葉羚看了很久,以至于龔平在他辦公室抽煙她都沒有制止。
“你知道這些代表什么嗎?”葉羚表情嚴肅地看著龔平。
“無所謂啊,我就是打工的,沒辦法和站在高處的您共情?!?/p>
葉羚此刻已經平靜下來,但眼里還有掩飾不住的驚喜,對龔平說:“我馬上趕回省里。你……帶薪放假三天。等我回來還有驚喜給你。”
從葉羚辦公室出來,龔平心里腹誹著美女老板,好不容易畫個餅,都沒畫圓,就不能具體點嗎,漲工資還是發(fā)獎金,你倒是明說呀。
還好有三天假期,去哪里玩呢?腳步輕快,穿過馬路,準備先去買件衣服獎勵自己。
夏天最美的風景不是綠樹成蔭,不是繁花盛開,而是撐著太陽傘飄來飄去的倩影,絢麗多彩,嫵媚迷人……
龔平咬著冰棍,給自己燥熱的心降著溫,眼睛左顧右盼,忙的不亦樂乎,得意忘形中聽到“呀”的一聲,自己撞到人了。手還觸到一團軟彈……
尋聲看去,一女子蹲著在揉自己的額頭“對不住,對不住,我的錯我沒看路……”
龔平連聲道歉,女人抬頭看龔平,目不轉睛。
龔平心想“我多久沒照鏡子了?難道我該死的魅力已經這么強了。”
卻聽蹲著的女人說“兄弟,你認不出我了?”
“我們認識?”
“縣醫(yī)院,我在你隔壁床?!?/p>
“萬…萬會計,萬紅?”
“原來你知道我名字啊?!?/p>
龔平忙去扶女人,女人穿著無袖真絲繡花襯衫,肌膚細膩微涼。醫(yī)院里萬紅臉上有傷,無法窺見真容,眼前的女人,唇紅齒白,眼眸含水,帶些許羞意,果然周雨田說對了“尤物”。
扶萬紅起來,剛要松手,她輕輕“呀~”了一聲,彎腰去摸腳踝。
“扭到腳了?”
“嗯,”萬紅指著自己的高跟鞋“好久沒穿這么高的跟了,扭到了”
“我送你去醫(yī)院?!?/p>
“不用,應該不嚴重”萬紅輕輕活動著腳踝。龔平左右看了看,去旁邊店里借了一張塑料凳,放到樹蔭下,扶萬紅過去坐著。
上一世,萬紅出院后就去自首了,后來還判了刑。這是哪里出了問題?
腳踝有點紅,龔平想了想,去買了幾根冰棍,又給老板要了根塑料袋,冰棍裝進袋子,過來對萬紅說,“冰敷,我們試試,看看有沒有用?!?/p>
龔平蹲下來把冰袋小心地壓在紅腫處,敷一會就拿開,然后再壓上去。萬紅強忍著不適,冰袋剛放上去有一點刺痛,慢慢適應后,冰涼蔓延開來,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爽,無法自控的輕哼一聲。
龔平擔憂地問“很痛?”
萬紅感覺臉有點燙,別過頭看著馬路對面。其實疼痛已經消散,萬紅似乎忘了告訴龔平。
直到龔平腳麻了,站起來活動,萬紅才驚醒過來。連忙說“好像不疼了,冰敷效果不錯呢。”
龔平扶著萬紅站起來,讓她腳踩到地上試試。
萬紅走了兩步,驚喜地說“真的好了呢”
“看,冰棍都沒化完,還可以吃”說著就要拿出來往嘴里送。
萬紅連忙制止,“敷過腳的,不要吃啦,我去給你重新買?!?/p>
“不是隔著袋子嗎,沒事?!闭f著又要拿。
“哎呀,真的不能吃,我這就去買”說著就去了。
龔平笑著搖搖頭,女人有時的思維就很奇葩。把冰袋丟進垃圾桶。
萬紅買兩支巧克力雪糕,遞了一支給龔平,手里拿著一支卻不拆開。
“我…我想請你吃飯,”萬紅低聲說,又怕龔平拒絕怯怯地看著他。
“請我喝咖啡吧,我剛吃了兩籠小籠包,一個雞蛋,一個咸鴨蛋,一大份米線”龔平掰著手指證明自己吃的有多飽。
萬紅明顯松了口氣,又感激地看了龔平一眼。從醫(yī)院出來后,以往的親朋對自己冷漠和疏離,讓她對誰都小心翼翼,敏感又自卑。
自己本來也該有美好人生,大學畢業(yè)就進了堿廠,當時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追求他的小伙一個比一個優(yōu)秀。就連自己有個生病的媽,也沒人嫌棄。一切是什么時候變了的呢?
“嘿!想什么呢,上車”龔平已經拉開車門示意他上車。
坐在咖啡店里,龔平問萬紅喝什么。萬紅說“隨便”
“老板娘,一杯拿鐵,一杯隨便?!?/p>
老板娘微微笑著看萬紅,萬紅有點窘迫。
“摩卡吧,巧克力和奶油味濃”
“謝謝”
龔平喝了一大口咖啡,滿足地咂巴著嘴。他對萬紅其實很好奇,單看模樣,他無法相信膽小如她,怎么會財務犯罪。她的穿著打扮也很普通,身上的衣服褲子鞋子家,加起來最多一百多吧,只不過萬紅很會搭配,就顯得高級。
三十左右的女人怎么總是臉紅,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忍,好奇害死貓,堿廠就是個臭水坑。
龔平自以為沒能力拯救誰,更不愿意主動去招惹麻煩。
萬紅終于說話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或許太需要一個機會宣泄情緒吧。
“我從醫(yī)院出來已經一個月了,你相信嗎?除了我媽和弟,我找不到人說話,有時候心里憋的慌,我想到了你,真的,因為你在我最絕望時讓我保留下最后的尊嚴,護工粗暴的對待,警察的冷漠,只有你小心的顧全著我的感受,或許你會覺得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但在我這里不是的,那天的每個細節(jié)我都記得很清晰,為了讓我不那么難堪,你用最辛苦最難受的方式幫我,你出院時對我說,再見,病友,成了我絕望時唯一的慰藉。所以我就想啊,或許你愿意聽我說話呢………我是取保候審,也許不久我就會成為一名罪犯,會去一個讓人恐懼絕望的地方生活。醫(yī)院里出來,就有人找我,讓我去自首,我本來是要去的,因為沒人在乎我會怎么樣?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破罐子破摔吧!”
萬紅臉上有一抹異樣的神采,喝了口咖啡,感激地注視龔平一會,眼波流動。
“你知道嗎?我跳樓的時候一點都不怕,我只想逃離這個骯臟的世界,死了,就不用去承受煎熬了??上В咸鞗]讓我死去,或許死亡給了我勇氣,我鬧,我憤怒,我歇斯底里。那些當官的,那些警察他們眼里沒有憐憫,我在他們眼里就是麻煩制造者。躺在病床上,被護工粗暴對待,我沒有哭,警察對我的冷漠,我不在乎。我絕望,心如死灰。身體的痛苦讓我清醒,讓我反復咀嚼我遭受的磨難,這個世界怎么可以這么邪惡。我弱小的身體努力支撐自己的家庭。我對誰都小心翼翼,從不與人爭執(zhí),為什么這么對我?!?/p>
龔平遞給萬紅一張紙巾。女人接過來攥在手里。
“三年前,我準備結婚,我以為生活將會更加美好,卻不知卻是苦難的開始。說我生活作風有問題的流言在廠里傳播,剛開始我雖然憤怒,但想結婚后我男人會為了澄清,因為我是清白的。但是…我天真了,我男朋友一天喝醉了,沖進家里,就開始扯我的衣服,我驚慌,不知所措,我哭著求他,說馬上結婚了,我們會有一個完美的新婚夜。他就開始打我,罵我婊子,說別的男人可以隨便睡我,作為男朋友為什么不行。我為了讓他信我,決定把自己給他,證明自己清白。哪知我媽媽聽到他罵我打我,就進來拉他,他就把我媽往外推,爭執(zhí)中媽媽被他推下樓梯,一臉是血…”
萬紅眼眶里蓄滿淚水,努力克制不讓其滾落。
“婚姻就這樣沒開始就結束了,我過的更小心翼翼,晚上從不出門,我以為這樣能證明自己。但他們卻不愿意放過我,一天,汪明達和他兒子提禮物上門,汪明達是黨委書記。說他兒子汪洋離婚半年了,一直喜歡我,這次上門提親。汪洋就是個爛人啊,公開帶小姐到廠里,剛分配來的女大學生也差點被他禍害。嚇得連夜跑回家再沒回來上班。我們不敢得罪書記,就委婉的拒絕,誰知他到處說我是他的女人,跟我怎么怎么了…我弟氣不過去找他,和他打了一架,我弟又是個不知輕重的,事情就鬧大了。這時候劉斌站了出來,給書記施壓,最后我們賠了藥費,我以為我的苦難就該結束了…”
萬紅倔強地咬著嘴唇,想忍著不掉淚,但哪里還忍得住。
“劉斌幫我解決了汪洋的事,我一直很感激他,工作上盡力維護他,也違心幫他抹了很多紕漏,剛開始在我的提醒下他還會在次月彌補,后來挪用的虧空越來越大,我害怕了。他也不裝了,徹底和我攤牌,要我做假賬,我不同意,他就開始刁難,讓我經常加班到深夜,有…有…一天我處理完工作回家,汪洋攔住我,把我往樓梯間拖,我反抗,我呼救,我聲音啞了,衣服破了,沒人管我,他把我按到地上……最后關頭我一口咬住他的手臂,使勁咬,我拼勁全力咬。他開始打我,扯我頭發(fā),我又沖過去咬,我當時已經瘋了。抓起石頭,磚塊就和他拼命…”
龔平伸手去握住女人的手,涼涼的有些發(fā)顫。
“都過去,不是嗎?我沒讓那些人得逞?!?/p>
短暫的沉默后,萬紅情緒慢慢平復,理了理耳畔的發(fā)絲,繼續(xù)說道
“安穩(wěn)了一段時間,劉斌還是來找我了,這次他把姿態(tài)放的很低,他央求我一定要幫他過這道坎,如果這次過了,以后再不會為難我,不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他說他的資金最多兩個月就能回籠,一定要幫幫他,做的賬過后他會還回來,讓我自己銷毀,我最終答應了。你說,我有多傻才這樣,我自己做的賬,成了壓倒我的最后根稻草,工作組找我談話,我才慌了,那么大一筆錢啊,我去找劉斌,他不見了…廠里換了領導。我成了堿廠的罪人,人們公開指著我罵,罵的好難聽,媽媽也氣倒了,我再也承受不住就爬上了樓頂……”
“或許真的是死過一次,人才能清醒吧,我是懦弱,但我不傻,做財務的又怎么會傻呢,有時候良好的習慣會讓自己獲得重生呢。哦對了,最近我在學習法律,因為我要自救,哪怕最后沒處講理,我也不會放棄?!?/p>
龔平嘆了口氣,不知道怎么安慰這個可憐的女人,龔平知道有時候是非對錯在有些人眼里一點都不重要。就像董老的感概,一個兢兢業(yè)業(yè)奉獻一生的老人,有時候還真不如一個歌廳小姐的分量。
“我能幫你做什么?”龔平這時真的想幫幫這女人。
“不…不…我不是想讓你幫我才和你說這么多,我就想和你說話?!比f紅使勁擺手,卑微的像淤泥里掙扎的小貓。
“沒關系的,你把你覺得重要材料復印一份給我,我試試,不成的話你的處境也不會更糟糕?!?/p>
萬紅趴在桌上,面容藏在臂彎里抽泣。龔平把手放在萬紅肩頭輕輕拍了拍。
“復印好了給我打電話”
龔平去吧臺拿筆寫下號碼,拿給萬紅。
“你在這里再休息一會吧,單我已經買了,我先走了,有事給我電話?!?/p>
葉羚回省城肯定是制藥廠的事,既然拿走資料,多半是想通過上面給清柳縣施加壓力,從而能讓收購陵州制藥更加順利。那就是葉羚省里有關系。
如果葉羚愿意讓她的關系過問一下萬紅的事,哪怕就一個電話提上一句,都會讓清柳地方不得不有所顧忌。
回到家,龔平撥通了葉羚的電話,“喂~是清柳有什么事嗎?”葉羚問道。
“我有個事,想請您幫我參謀一下?!?/p>
“你的事還是別人的事?”
“我一個朋友…”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龔平心里一嘆,就要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