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蒼老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卻見,原來是個做皮影戲的說書人。
隨著幾聲鼓響,一個拿著木刀的孩子忙問道。
“李相夷不是天下第一嗎?天下第一怎么會死?”
不等有人回答,眾人也紛紛的起哄道。
“就是,李相夷肯定還活著?!?/p>
眾人交頭接耳的,一時有些亂糟糟的說著自己的話。
一個孩子清亮的聲音,此時很出眾的響起。
“他的劍那么快,肯定能一劍殺死笛飛聲。”
孩子的眼睛堅定又明亮。
“不對,肯定是大魔王用快刀把他殺死了?!?/p>
另一個小孩反駁道。
兩個孩子的討論,聽的李相夷有些莫名的感傷和雀躍。
十年了,不管李相夷是死了還是隱退了,大家竟然都還沒有忘卻了李相夷這個名字,可見他長大后果真是厲害的很。
馬蹄聲響起,一行人橫行霸道的穿街而過,順帶著,也打碎了李相夷的多愁善感。
江湖中人的到來,預(yù)示著,定然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
可不等李相夷細思,緊接著的,半張側(cè)臉,撞入了他的視線。
驚鴻一瞥,人如玉,世無雙。
然后,是一個倒行逆施的旋轉(zhuǎn),李相夷終于看清了,那確實是一張俊秀文雅的臉。
江湖游醫(yī)——李蓮花。
他叫李蓮花。
李相夷呆呆的看著那張臉,心頭一陣的悸動。
他真好看呀。
李相夷心想。
“恭喜你啊。”
李蓮花狡黠的說道。
‘是啊,恭喜我啊?!?/p>
李相夷呆呆的看著李蓮花,心道。
......
......
......
黃粱一夢。
那一夜,李相夷干瞪了一夜的房梁。
他睡不著……
反正醒了之后再入睡,也是不能繼續(xù)做夢的,不如不睡。
明日,明日還能再見到他嗎?李蓮花。
李相夷翻了個身。
他只希望,這個夢當真是那假半仙嘴里的預(yù)知夢。
而李蓮花眉眼間與他的相似,更只是他的錯覺。
畢竟不論李蓮花是誰,他李相夷都有和李蓮花在一起的希望。
但若李相夷就是李蓮花……
第四日。
“有喜了?!?/p>
李蓮花仿佛漫不經(jīng)心的繼續(xù)說道。
李相夷死死的盯著這張臉,按捺著情緒,目不轉(zhuǎn)睛。
畫面一轉(zhuǎn),一個男人破口大罵。
“你神經(jīng)病啊,我能懷上嗎?我是來看我的腰……腰!”
李相夷本還在拼命的盯著李蓮花瞧個不停,聞言,他艱難的分出了些心神,看了那男人一眼,死死的記住了他的臉。
你的腰,折定了。
李相夷在心中記了一筆。
隨后,他又有些悲傷。
還要再等五年......他的小蓮花。
畢竟,他卻還沒有到娶老婆的年紀。
昨夜,李相夷心中已是一通的算計。
他二十歲東海一戰(zhàn),十年后便是三十歲,這小大夫模樣約摸二十五,也就是說,小大夫比他小五歲。
是以,五年后,待他成了天下第一,就可以早些娶了十歲的小大夫……
李相夷的小算盤響的噼里啪啦。
男老婆怎么了,他喜歡極了。
畢竟他的小大夫,實在美得很。
小大夫不會生孩子,到時候他們就收兩個徒弟,一個給小大夫捶腿,一個給小大夫捏肩。
李相夷的思緒,飄得十分遙遠。
連墓地、棺材、還有陪葬品都選的差不多了那么遠。
差著五歲呢,小大夫一定不會是李相夷,絕不會。
“雖然你傷的是腰,可人家街頭王娘子傷的是心啊?!?/p>
隨著李蓮花的話語,映入眼簾的,是李蓮花白嫩修長的手。
指甲還是粉嫩嫩的顏色。
我老婆真好看,李相夷在心中美滋滋的夸贊道。
“我來看腰,和王寡婦有什么關(guān)系?!?/p>
殺豬匠色厲內(nèi)荏的說著話。
“別亂動啊,我也奇怪……王娘子她為何把你的腰打折?!?/p>
……
隨著兩人的對話循序漸進,殺豬匠的那點子陰私也暴露無遺。
作壁上觀,李相夷只覺得他家的小蓮花聰慧極了。
見微知著,就連這敲詐銀子的模樣,都格外的俏皮可愛。
只是兩人對話間,殺豬匠一口一個的王寡婦,和小蓮花口中的王娘子……
他的小蓮花是個十分溫柔,知書達理的人呢。
一轉(zhuǎn)眼,李蓮花已經(jīng)收拾好了藥箱。
臨走前,他順手還帶走了攤子上一大塊的排骨,這一下,可惹得那殺豬匠更為不滿了。
“呸,你這個癆病鬼,你半夜咳得整條街都能聽得見。
你摳那些銀子,你是帶進棺材啊,你還是去投胎啊。??!”
殺豬匠這誅心之言,讓李相夷沉了臉之余,更是心痛如絞。
他的小蓮花,生病了,還被人這樣的辱罵。
絕不能忍。
可那人卻只是淡然道。
“我可以給狐貍精養(yǎng)老啊,是不是啊,狐貍精?!?/p>
那么輕松寫意的語氣,像是被罵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甚至于,他還拎著那排骨,逗弄了一下狐貍精,全然不將殺豬匠的怒罵,放在心頭。
是以,對于自己日后的內(nèi)功,李相夷一下子有了方向。
他想起了他之前偶然聽到的一句詩——天街小雨潤如酥。
他需要的是中正平和的內(nèi)力。
就像是眼前人一般。
他要救他的小蓮花。
小小的李相夷,下定了決心。
可畫面一轉(zhuǎn),他的小蓮花就遇上了麻煩。
是剛剛騎馬的那一幫子人。
這群家伙兇神惡煞的,一看便不是善茬,于是漂亮的小蓮花,呆呆的裝起了傻,簡直將李相夷,迷的是神魂顛倒。
可惜,風(fēng)火堂的人沒那么好打發(fā),李蓮花也不可能脫身。
“呦,李神醫(yī),你回來啦?!?/p>
看著那人尷尬的傻笑,李相夷只恨不能伸手捏一捏這人的臉蛋。
他怎么能這么討人喜歡呀。
李相夷心想。
“去年三月,是不是你在益州鐵甲門,將氣絕的施家三公子施文絕救活了?”
風(fēng)火堂的管事趾高氣昂的說道。
“呵呵~~~誒呦,我這個人吧,就是記性不大好,這好像可能……又不是我?!?/p>
李蓮花還在裝傻。
李相夷卻很是不滿足。
眼前,一會兒是李蓮花,一會兒又是那風(fēng)火堂的管事,李相夷只覺得眼前的情景,好看的一陣一陣的。
若是能只看小蓮花就好了。
……
很快,風(fēng)火堂的人,推出了一口棺材。
“大哥,街頭左拐八里地有一家義莊,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我覺得你把這位仁兄給燒了吧,等他來世投胎再相逢比較快。
……”
你看看,這說話,多詼諧啊。
李相夷癡迷的看著李蓮花嘚吧嘚吧嘚的耍弄著嘴皮子,卻絲毫不覺得眼前之人牙尖嘴利,陰陽怪氣。
即使李相夷已經(jīng)看出來,李蓮花分明是有心入局,卻也不覺此人陰險。
可見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言絕對不虛。
只不過風(fēng)火堂之人,顯然就不這么覺得了。
就在李蓮花轉(zhuǎn)身之時,一對長刀,一左一右的,死死架住了李蓮花。
李相夷也安靜的在記仇小本本上,多添了一個風(fēng)火堂。
我老婆騙你們也就騙了,你們怎么能這么欺負人呢。
記仇。
只是眼前的畫面卻不遂人愿的緩緩從李蓮花轉(zhuǎn)向了蓮花樓醫(yī)館的牌子,而后跳轉(zhuǎn)。
“百川院武試開始。”
隨著一個一聽就十分公正的聲音響起,群山之中,是一片恢宏的建筑。
李相夷卻在心頭嫌棄。
誰要看甚的武試,還我老婆來。
可惜他的抱怨,實在沒什么用。
比武場中,一群人打的熱鬧。
一個臉上戴了面具的年輕人顯然出眾,三拳兩腳的就放倒了一片,
只是李相夷卻看的有些郁悶。
這招式……還不如他呢。
雖然如此想著,但李相夷還是記下了眼前發(fā)生的事情。
他十七歲建立的四顧門,只剩下了一個百川院。
也確實應(yīng)該關(guān)注一下的。
只是算下來他如果還活著,也不過三十罷了,叫這么一說,怎么感覺跟老前輩一般呢。
不妥,大大的不妥。
天機山莊丫鬟——離兒,天機山莊小廝——旺福。
李相夷思考之余,記下了眼前兩人的名字。
袁健康。
那簽筒上寫著的名字,被刻意的放大了。
李相夷便也順帶著記了下來。
只是此人古怪,那么些人之中,只有他戴了面具,這名字……
記了就記了吧。
李相夷有些蔫巴巴的想著。
百川院院主——紀漢佛……
隨著畫面一點點前進,李相夷一個個的記住了眼前的人臉和名字。
而那袁健康,也果然是個假貨。
天機山莊少主——方多病。
看著看著,李相夷在夢中,犯了困。
無聊至極。
甚至,他還有些嫌棄這四位高高在上的院主。
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卻因為畏懼強權(quán)就破了。
數(shù)年間,甚至不敢承認自己是不敢收,而是千方百計的找了理由將人刷了下來。
百川院。
好一個百川院。
連一個向往江湖公義的少年都庇護不了,如何有臉稱什么江湖刑堂。
那信上說的有理,確實應(yīng)當拆了蓋豬圈。
自己以后的眼光,這么差的嗎?還是十年,終究改變了一個人……一群人。
李相夷蔫蔫的想著。
直到方多病提起了李門主,李相夷才勉強的振作了精神。
?徒弟?
他說他是自己的徒弟?
資質(zhì)好差……李相夷有些不敢置信。
可隨著那少年說自己是李相夷的親傳弟子之后。
氣氛陡變。
畫像,白燭,菊花,貢品,外加三柱清香。
淡淡的檀香味縈繞身周。
這樣的氛圍感。
李相夷突然有種他已經(jīng)醒不過來的錯覺。
這夢做的,這是要直接就送他走啊。
他還是個孩子呢。
李相夷不滿的情緒達到了巔峰。
“都是自家人,我怎么可能欺騙你呢……”
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一臉懇誠的少年,李相夷確定,這小子就是個騙子。
或者說,沒有完全的說了實話。
眼前這些人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說著說著,那假徒弟,甚至掏出來了百川院的地契。
“……我?guī)煾杆皇鞘й?,他沒有死……”
這樣一句話。
李相夷算是徹底懵了。
原來我還沒死呢?!
那你們……竟然都已經(jīng)給我設(shè)好了靈堂了?
這讓他不得不質(zhì)疑自己不會是被這群人謀害的吧。
人沒死你們?nèi)フ野?,還弄個靈堂,是生怕咒不死我嗎?
十年啊。
四顧門散了,百川院的地契也沒有贖回來,門主更是沒了蹤影……
……
還被一個臭小子偷了刑牌。
看著出了門以后,方多病手中刑牌上極細微的“石水”二字,一時間,李相夷竟無語凝噎。
四顧門網(wǎng)羅了這一群人,也算是給各個江湖門派減輕負擔(dān)了。
他將來果真是這江湖上不可缺少的人物呢。
不過……就這么看來……
李相夷暗自思忖。
眼前的少年,就算不是這個夢的主角,也是重要人物了。
出身顯赫,心懷正義,還有自己這么一個“師父”。
將來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啊。
……
百川院很快找了個由頭,打發(fā)了方多病,李相夷的眼中,也有了一絲期待。
這下,他老婆總該再次出場了吧。
然后,李蓮花就“誒誒誒”的飛進了客棧,砸在了桌子上。
“誒呦?!?/p>
隨著桌子“咣當”一聲,李相夷可算是心疼壞了。
就連眼神,都變得陰沉了起來。
欺人太甚!
若是我在……可偏不在……
那風(fēng)火堂的管事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李蓮花卻已經(jīng)將視線,對準了方多病。
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絲微笑……石水的刑牌。
即使明白李蓮花不過以身入局,但這并不妨礙李相夷那多余的心疼。
看著心上人被欺凌卻無能為力……這讓李相夷多少覺得心酸。
哪怕李蓮花本人并不如此覺得,也是一樣的。
但很快,李蓮花害怕的抱爪爪的樣子,就將李相夷,迷惑的心神大亂。
呀,可愛~~~
眼睛瞪的圓溜溜的,他果然是在對我撒嬌。
李相夷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李蓮花,然后被突然轉(zhuǎn)換的畫面弄得有些無言以對。
畫面又轉(zhuǎn)到了風(fēng)火堂的管事身上,這實在是討厭極了。
隨后,這管事一錘砸出,李蓮花也就借機后退,十分“恰好”的,落在了方多病的身邊。
果然,年輕氣盛的方多病立刻出手相助。
而李蓮花,卻背著手,站在一邊氣定神閑的觀賞起了這些人的打斗。
然后看得他,硬是轉(zhuǎn)過了臉去。
好身手……
百川院也就這樣了。
李蓮花的表情似乎在這么說著。
而李相夷也就這么淡淡的看著。
看著李蓮花裝模作樣的捂著自己的胳膊,又上躥下跳的告著刁狀的樣子,只看得心頭都軟乎乎的。
小蓮花啊……他定然是要將小蓮花娶回家,然后……東海之戰(zhàn),他一定會贏。
他是絕不會讓他漂亮的小蓮花做了寡婦的。
狐假虎威的小蓮花,小手叉腰的小蓮花,比大拇指的小蓮花,活靈活現(xiàn)的就像是生活在他身邊一樣。
淡淡的藥草香還彌漫著呢,怎么就……只是一場夢呢。
“不服是吧,十三年前,朝堂與四顧門有約,百姓之事歸衙門管轄,江湖恩怨由我們百川院定奪……”
方多病還在繼續(xù)說著。
李相夷卻聽得毫不意外,畢竟他看那幾個貨,也不像是能夠轄制江湖的模樣。
果不其然,不過是借著四顧門的名聲和當年的約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