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正值周末,國營飯店爆滿。
魏哲的秘書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他定到了一張桌子,還給他送來了菜單。
“既然是請女孩子吃飯,那就提前點些她愛吃的菜色?!?/p>
魏哲覺得言之有理,就拿起鉛筆,欲在菜單上勾畫。
一分鐘,兩分鐘。
他遲遲沒有下筆。
“怎么了?”秘書問。
魏哲沉默。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阮木蘭的喜好。
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幾十年,他竟不知她愛吃什么、有何忌口。
可是,他每次回家,阮木蘭端上桌的,卻都是他愛吃的......
愧疚如藤蔓,纏上他跳動的心臟,那一刻,他無比迫切地,想要補償阮木蘭。
“等她赴約時,自己點吧?!彼鲁鲆豢跐釟猓瑢⒉藛谓唤o秘書,起身就去醫(yī)院找阮木蘭。
可剛到醫(yī)院門口,他就看見了阮父正慌慌張張地走出來,一見到他,就好像見到了救星。
“魏主任,出大事了,木蘭那丫頭,把她媽媽帶走了!”
這話沒頭沒尾,魏哲皺起眉頭:
“阮大叔,你說什么?”
“我說,”阮父喘了一口氣,“阮木蘭給她媽辦了出院手續(xù),昨天連夜坐火車走了,連醫(yī)生護士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這不孝的東西!我和青梅還沒吃早飯呢!”
他說著,就希冀地看向魏哲。
作為物調(diào)局的主任,魏哲請他們父女吃頓早飯,是不在話下的。
往日,只要他提起阮青梅,魏哲也總是答應(yīng)得很痛快。
可今天,他卻好像沒有聽懂阮父話里的暗示,而是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lǐng),俊俏的面容瞬間扭曲:
“你說什么?誰走了?阮木蘭?”
-
同一時刻,省城。
急促的鈴聲響起,宣告了第一次高考的圓滿結(jié)束。
阮木蘭有些遺憾的停下了筆。
她還有最后一道題沒有寫完。
不過她并不擔(dān)心考試成績,因為她的答題速度,在考生中已經(jīng)是鳳毛麟角。
絕大部分考生,能做出卷面上十之一二的題目都困難。
“這位同學(xué),你好厲害,卷子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弊谒砗蟮目忌芍再潎@,“請問怎么稱呼?”
阮木蘭回頭,匆匆瞥他一眼。
這是個跟她年紀(jì)差不多大的男生,一身藏青毛呢的軍便服,腳下一雙棕色的三接頭皮鞋,手上戴著亮晶晶的手表,桌上還放了一個锃亮的牛皮書包,胸前還別了一枚紅色徽章。
看得出來,他是軍屬大院長大的孩子。
“我叫阮木蘭?!比钅咎m輕聲道,“你呢?”
男生笑瞇了一雙眼睛,朝她伸出手:“木蘭同學(xué)你好,我叫臧天青?!?/p>
臧天青,一個很有軍人特色的名字,阮木蘭這樣想著,便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孰料,臧天青下一句話就是:“木蘭同學(xué),咱們倆對對答案吧?!?/p>
阮木蘭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這整個考場,估計也就他倆能對一對了。
見她答應(yīng),臧天青歡天喜地地拿出草稿紙。
語文不需多言,主要是數(shù)學(xué)和物理。
兩人一道一道對過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倆出了名字,紙面上所有的答案,都一模一樣,只除了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題,阮木蘭沒有來得及解,而臧天青解出了完整的答案。
但即使如此,也足夠臧天青倒吸一口涼氣的了。
他自己很清楚,他能夠答得這么好,是因為他這些年一直有家庭教師授課,而且提前得知了恢復(fù)高考的消息,早早找到教科書開始備考。
可眼前的這個姑娘,一身化纖混紡的格子衫,一條補丁疊補丁的土布褲,一雙泛黃開膠的護士鞋。
這是個毫無疑問地,窮人家的姑娘。
就是這樣一個姑娘,在動蕩的十年里,是靠什么讀書的?又是怎么在開考前,找到復(fù)習(xí)資料復(fù)習(xí)的?
他兩眼發(fā)亮地看著阮木蘭:
“同學(xué),我請你吃頓飯,可以嗎?說不定,我就是本省的狀元,你就是本省的探花,能上同一所大學(xué)呢?!?/p>
阮木蘭被他的青春熱情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好啊。但是誰是狀元,誰是探花,依我看,還有待商榷,畢竟語文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說不準(zhǔn)我就超過你了呢!”
臧天青嘿嘿笑,露出一對小虎牙:“那就說定了!要是你贏過我,我請你吃飯!”
阮木蘭也笑,但也不過笑了幾秒鐘,愁苦重新爬上了她的臉。
她想到了躺在醫(yī)院的媽媽。
臧天青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木蘭同學(xué),你怎么了?”
“我......”
阮木蘭眼眶一酸,未語淚先流。
自從重生后,她受了太多太多委屈,希望一次次破滅,什么都沒留住。
聽完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臧天青一張俊臉也嚴(yán)肅起來。
“這么說,你在省城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那不如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