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跟在兵丁身后,穿過郡丞府旁狹窄的黃土小巷,不一會來到一處低矮的院落前。
院門斑駁,木牌上“驛館”二字遒勁有力,門框旁的青苔點點,似在訴說歲月的沉積,院墻上風(fēng)蝕的痕跡在夕陽下愈發(fā)分明。
顧成心頭如卸下巨石,“顧彥祖,恭喜你,從縣牢升級到古代民宿!”
他偷瞄身后的兵丁,擠出個老實的笑,掩飾眼底的雀躍,袍角被夜風(fēng)輕輕吹動,帶起一陣涼意。
兵丁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領(lǐng)他走進小院,院中空氣混雜著桑葉的清香,令人心神一爽。
院內(nèi)幾株桑樹迎風(fēng)輕晃,枝葉發(fā)出沙沙的低鳴,樹下晾著的粗布衣衫隨風(fēng)微微擺動,正房的夯土墻爬滿風(fēng)蝕痕跡,茅草屋頂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淡金。
屋檐下一盞油燈晃悠悠地搖曳,昏黃光芒灑在院中。
兵丁指著側(cè)房,低聲道:“郡丞有令,汝暫居此,無事不得擅離?!?/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腳步聲在巷中漸漸遠去,余音被夜風(fēng)吹散。
顧成站在院中,夜風(fēng)拂過臉頰,涼爽之意滲入心頭,他咧嘴一笑:“賴恭這服務(wù),五星好評!比那霉味沖天的縣牢強多了!”
他推開側(cè)房木門,門軸吱吱低鳴,屋子小巧卻整潔。
角落里一張木榻,疊放著粗布薄被,觸手略顯扎人卻干凈異常,靠墻的矮幾上,陶盞旁一壺清水泛著微光,映出屋內(nèi)的昏黃光暈。
墻角的陶盆似為洗漱而備,木柵窗糊著粗黃紙,透進夕陽的余暉,溫潤如老書頁的光澤在墻上流轉(zhuǎn)。
顧成放下背包,環(huán)顧四周,忍不住自嘲:“這條件,古代三星級!賴恭真是好人,回頭得送他面錦旗!”
他一屁股坐上木榻,榻板吱吱抗議,發(fā)出低沉的悶響,腦子卻飛快盤算起下一步的計劃。
“身份沒洗清,隨時可能翻車!”顧成皺眉,低聲自語。
雖過了賴恭的審問,可“海外游子”的說辭如履薄冰,賴恭的賞識雖是好事,但在亂世中,僅靠賞識并不保險,他必須給自己謀一條出路。
他拍拍腦門:“我好歹是個高材生,混成古代無業(yè)游民,這臉往哪兒擱?”
他回憶白天的審問,賴恭那“洛語”官腔讓他如聽天書,毫無頭緒,直到換成古湘語才勉強溝通順暢。
“官話是硬通貨,不會這玩意兒,遲早吃癟!”他暗下決心,學(xué)習(xí)洛語勢在必行,否則連官場閑聊都插不上嘴,寸步難行。
還有那毛筆,簡直太丟臉了!那歪歪扭扭的公式,賴恭看了都憋著笑,估計背地里已將他視為書法界的災(zāi)難。
顧成嘆氣,暗道:“字得練,不然下次再考,鬼符畫多了,臉都沒地兒放!”
他瞅著矮幾上的陶盞,腦子一轉(zhuǎn),靈光乍現(xiàn):“若能討個差事,幫賴恭算算賬、管管田畝之類,既能立足,還能借機找個師傅學(xué)洛語、練書法,我這學(xué)數(shù)學(xué)的腦子,擱古代可是稀缺資源!”
他越想越覺得靠譜,恨不得立刻沖去找賴恭毛遂自薦。
院外傳來腳步聲,一個驛館仆役推門而入,身著粗布衣衫,滿臉風(fēng)霜,手捧一堆衣裳,粗聲道:“郡丞命送的衣衫,好生換好!”
他將衣裳往榻上一放,轉(zhuǎn)身便走,木門吱呀合上,余音在院中回蕩。
顧成愣了愣,抓起衣裳抖開:一套灰色布袍,針腳密實,帶著皂角的清香,觸感雖粗糙卻透著樸實。
他湊近一聞,咧嘴一笑:“賴恭這服務(wù),堪比五星酒店!換上古裝,哥們兒算正式入籍漢末了吧?”
他將背包塞到榻下,朝陶盆走去,盆邊木桶裝著半桶清水。
他舀水洗了把臉,泥土味與汗味漸漸散去,瞅著T恤與沖鋒褲:“兄弟,陪我爬山越嶺,辛苦了!現(xiàn)在得光榮退役了!”
他脫下現(xiàn)代衣服,抖開古裝,卻傻了眼,衣裳分好幾件:白色中衣長到膝蓋,宛如超大睡袍,灰色交領(lǐng)外袍采用右衽設(shè)計,腰間需用布帶系緊,寬松褲子形似武俠片道具,褲腳還得綁上布條。
顧成試著套上中衣,袖子晃蕩如戲袍,差點絆倒自己,外袍更離譜,右衽總是系不對,布帶打成死結(jié),勒得他喘不過氣:“這是衣服還是繩藝大師班?”
他一邊折騰一邊嘀咕,好不容易穿好,對著水盆倒影一看,差點笑噴:袍子松垮如麻袋,布帶歪到腰側(cè),活像戲臺跑龍?zhí)椎摹?/p>
他扯扯袖子,自我安慰:“第一次穿,及格吧!回頭多練,穿出古人的范兒!”折騰出一身汗,他又舀水擦了遍身子,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正坐下休息,仆役再次推門而入,端著一個木盤,上面放著一碗粟米粥、兩塊黍餅、一碟腌菜,仆役將木盤往矮幾一放。
粗聲道:“郡丞吩咐,好生待你!”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木門吱呀合上。
顧成盯著飯菜發(fā)呆,湊近一聞:粟米粥淡如白水,黍餅硬如石頭,腌菜酸得像過期泡菜。
他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咕抗議,在縣牢餓了一天,今天又折騰到黃昏,他早餓得前胸貼后背。
“這營養(yǎng),怕是負數(shù)!”
他拿起木勺試了口粥,寡淡得像嚼蠟,差點沒咽下去,黍餅更狠,咬一口硌得牙疼,滿嘴渣子,腌菜酸爽過頭,嗆得他齜牙咧嘴,趕緊灌水壓下。
“臥槽!這飯能退貨不?”
顧成盯著盤子,腦子卻冒出紅燒肉、麻婆豆腐的畫面。
心頭一熱,暗樂道:“我好歹會幾道菜,回頭找個灶臺露一手,沒準能開個漢末小餐館,收個廚娘徒弟!”
他將硬邦邦的黍餅掰碎融入粟米粥中當(dāng)做泡饃來吃,腌菜沒敢多碰,總算填飽了肚子。
靠在榻上,揉揉胃,感覺活了過來,窗外夜色漸濃,油燈的光暈在墻上跳躍,映得影子晃動,似在陪他暢想未來。
顧成盯著燈火,腦子如走馬燈:光團穿越、山林逃命、縣牢冷草席、賴恭的算術(shù)題。
他咧嘴一笑:“這開局,刺激得像三國版荒野求生!”
可笑著笑著,眼神一黯,現(xiàn)代的爸媽此刻還在等他回家吃飯,可他卻在這兒,隔著千年光陰,音訊全無。
他喉嚨發(fā)堵,低聲道:“爸,媽,我會活下去……一定好好活著!”
他深吸一口氣,“別多想!眼下得站穩(wěn)腳跟,總有一天,我要搞清怎么來的,沒準還能回去!”
窗外犬吠斷斷續(xù)續(xù),夜風(fēng)吹得桑樹沙沙作響。
顧成脫下外袍,躺上木榻,薄被粗糙如砂,硌得皮膚發(fā)癢。
他上閉眼,腦子卻靜不下來,想著英雄豪杰,想著三國的波瀾壯闊。
又想著自己的穿越,他翻身,榻板吱吱作響,像在吐槽這離譜的命運,不知不覺,倦意涌來,他迷迷糊糊睡去,夢里父母在老家院中,笑著朝他揮手。
油燈火苗一跳,熄滅,屋子陷入溫柔的黑暗,臨湘的夜,靜謐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