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nèi),教授站在講臺前。
“今天的內(nèi)容是第六章——滴定反應(yīng)操作?!彼贿呍诎装迳蠈懖襟E,一邊掃視全班,“涉及精準濃度計算,兩人一組進行實驗?!?/p>
“操作示范由助教黎深完成?!?/p>
站在他身邊的黎深點點頭,走上前來。
講臺上的燈光落在他身上,白大褂干干凈凈地扣到最上方,領(lǐng)口下露出淺淺一截鎖骨。
他頭發(fā)稍長,被他不動聲色地撥到耳后,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又冷靜,書本封面上那種標準的理科競賽第一名。
他動作流暢,沒有一絲拖沓,液體在他手中滴落成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線,穩(wěn)穩(wěn)停在終點線位置,顏色剛剛好地轉(zhuǎn)變。
我身旁有女生小聲感嘆:“他手也太穩(wěn)了吧,不愧是天才……”
我沒接話,低頭做出專注狀,其實偷偷看了好幾眼他的手。
黎深的手不像鋼琴手那種刻意修長,而是很“實用”的漂亮——干凈、薄薄的骨節(jié)、指尖修剪得剛剛好,握住滴定瓶時每一下都讓人想截圖。
“剛好。”教授點頭,“這就是理想終點,記錄數(shù)據(jù)?!?/p>
“現(xiàn)在開始分組操作?!?/p>
我剛想轉(zhuǎn)頭找沈星回,才想起他大概率還在沙發(fā)上夢回火鍋店。
我正低頭嘆氣,一道影子落在我桌前。
“你的同桌沒來?!崩枭钫驹谖疑磉叄曇羝椒€(wěn),“我代替。你先自己操作,我來指導(dǎo)。”
我愣了下,只能點頭:“……好?!?/p>
我拿起滴定管,斗志滿滿地準備挑戰(zhàn)人生第一滴。
三分鐘后,我制造出的混亂足以列入史冊:
試劑灑了、濾紙糊了、量筒差點砸到人,記錄表上的藍墨水鋪展開像一張地圖。
黎深站在我旁邊,一言不發(fā)地伸手扶住快要滑倒的燒杯,順手蓋滅酒精燈,又默默抽走我拿錯的試劑瓶,把我揉得跟包菜一樣的實驗記錄重新鋪平。
“看來夢和現(xiàn)實也沒什么差別?!?/p>
我怔了一下:“?。俊?/p>
他頭也沒抬,補了一句:“有的人,在哪都一樣不安靜?!?/p>
我:“……”
好像不是夸我。
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對不起……你應(yīng)該不喜歡吵的吧?”
他沉默半秒,視線落在我的記錄表上,又抬眼看我一眼。
眼神里沒有責(zé)備,反而……有點認真。
“但我的世界,恰好需要這樣吵鬧。”
我呼吸輕了一拍,心跳莫名快了兩下。
黎深繼續(xù)幫我整理器具,像剛才那句話只是日常流程的一部分。
“滴定時要保持手穩(wěn)定,偏差太大會影響終點判定?!?/p>
“哦……哦好。”
我努力穩(wěn)住手,結(jié)果試劑還是滴得太快。
他手貼上來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僵住了。
他的手背溫涼,骨節(jié)貼著我皮膚時,像帶電一樣傳來一陣酥麻感。
“你看著終點變化,顏色一轉(zhuǎn)就停?!?/p>
“嗯……”我點頭,可終點顏色在哪里我根本沒看清,滿腦子都是他低下頭時落下來的睫毛陰影。
他睫毛很長,在光下像羽毛一樣晃了一下。
我一瞬間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他沒在撩我,他只是太專注了。
但這種專注太致命了。
比起沈星回吃飯時的奶呼呼的可愛,這種讓人不敢靠近卻控制不住想看的感覺,一樣讓人心動。
實驗快結(jié)束時,黎深把幫我整理好的記錄數(shù)據(jù)遞過來。
“實驗報告要自己寫,不許抄?!?/p>
我一邊接過,一邊小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拖后腿?”
他沒立刻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嗎,今天你會來上我的實驗課,我從前天就開始高興了?!?/p>
我怔住,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又慢慢加了一句:“高興得……差點想請假?!?/p>
我怔住,心跳突然像試劑滴錯量時那樣,不受控制地偏了幾格。
“……”
“第二句是騙你的。”
黎深站起身,轉(zhuǎn)身回了講臺。
白大褂的下擺在我桌前微微掃過,他的背影挺直清晰,走得安靜又果斷。
像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也像我實驗表上那些被改正過的、凌亂又不甘心的記錄線,
不動聲色,卻早已留下痕跡。
我的心,就在那一瞬間,被他輕描淡寫地標記了位置——
沒有滴錯,卻偏偏落進了他的節(jié)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