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鎮(zhèn)的晨霧里飄著混合的氣息，東邊早點攤飄來人類的蔥油香，混著妖族毒果蜜餞的甜膩；西邊鬼族醫(yī)館的魂火燈映著神族雷云紋的窗欞，穿堂風掠過街角，將青丘血藤編的風鈴吹得叮當作響。萬小峰蹲在世界樹延伸出的枝椏上，左眼微瞇注視著市集中央——那個穿墨綠長袍的商人正用鬼族魂火溫著神族的雷云茶，袖口卻繡著陳留王家的斷念芍，這樣的混搭在三個月前的四界，足以被當成異端處決。
“離魂體，你蹲在樹上像只守財奴的老鴉?！敝x長纓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她今日換了身改良的青丘羽衣，衣襟處卻別著太岳仙都的雷云扣，手中拎著袋剛出爐的“四界酥”——人類的面皮裹著妖族的毒果肉，表面撒著鬼族魂火烤過的神血碎晶，“阿霧在醫(yī)館幫鬼族小孩治魂火反噬，夜無歡又去翻無間閣的舊賬本了，你倒躲清閑?！?/p>
萬小峰跳下枝頭，無常鎖無意識地纏上腰間新收的混沌蝶標本——那是只翅膀半金半紅的蝶妖，能在陽光下顯形卻保留著鬼族的磷光。他指尖劃過謝長纓手腕的隱魂紋，如今那紋路已化作世界樹的細枝圖案：“你沒發(fā)現(xiàn)嗎？今早的霧是暖的?！?/p>
謝長纓愣住，確實，黃泉霧本該帶著刺骨的寒意，此刻卻像春日晨露般溫潤。她抬頭望向世界樹頂端，發(fā)現(xiàn)纏繞樹冠的雷云正在變薄，露出后面湛藍的天空——那是百年前四界子民從未見過的、沒有種族色彩的蒼穹。
“砰！”
市集東側(cè)突然傳來巨響，三具半機械化的傀儡撞翻了妖族的藥攤，傀儡關(guān)節(jié)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神血與妖毒的混合物，胸口嵌著的人皇印殘片正在吸收周圍的混沌之力。萬小峰瞳孔驟縮，離魂鏡中映出傀儡魂相：三魂被鎖魂釘絞碎，七魄卻被強行注入了妖族的妖核碎片與鬼族的魂火殘片，分明是四族長老遺留的“秩序傀儡”。
“保護孩子！”謝長纓甩出血藤與金鏈交織的雙生刃，刃口劃過傀儡關(guān)節(jié)，卻被人皇印殘片的愿力彈開，“這些傀儡的核心是陳留王庭的奪天陣！”
市集瞬間大亂，人類孩童躲在妖族商人的毒藤屏障后，鬼族醫(yī)館的學徒用魂火燈點燃神族的雷云引，就連賣雷云茶的商人也掀開長袍，露出底下妖族的鱗甲，揮舞著染血的斷念芍銀簪加入戰(zhàn)斗。萬小峰注意到，所有混種生靈的反擊都帶著明顯的種族特征融合——人類的拳腳帶著鬼族的陰柔，妖族的毒霧裹著神族的雷光電。
“不錯的掙扎。”沙啞的聲音從傀儡后方傳來，戴青銅面具的神秘人踏碎傀儡頭顱，面具上的四族紋在混沌微光中若隱若現(xiàn)，“但用我的混沌碎片反擊，是不是太天真了？”
謝長纓看見他指尖跳動的黑色火焰，那是融合了洗神池金鏈、血藤祭毒霧、人皇印愿力、輪回簿咒文的混沌濁火，與萬小峰體內(nèi)的初開之息完全對立。更讓她心驚的是，面具縫隙中露出的脖頸處，竟刻著與世界樹根須相同的牧主之印。
“你是誰？”萬小峰的混沌之刃在掌心凝聚，卻發(fā)現(xiàn)刀刃在接近神秘人時出現(xiàn)裂痕，“四族長老的殘渣？”
神秘人輕笑，抬手間，地面裂開的縫隙中爬出無數(shù)半妖半神的尸傀，他們的皮膚下流動著四族力量，卻被混沌濁火灼燒得畸形。謝長纓認出其中一具尸傀的服飾——正是三個月前在青丘野幫助過他們的妖族少年，此刻他的妖核被換成了人皇印的微型鼎爐。
“我是‘歸寂者’?！鄙衩厝苏旅婢?，露出左臉的太岳金紋與右臉的青丘血藤，“當四族長老們決定用混沌初魄碎片自毀時，只有我看懂了天道的真正意圖——混沌初開，必以歸寂為始?！?/p>
夜無歡的怒吼突然從街角傳來，她的魂火燈只剩六盞，卻依然照亮了神秘人腰間的玉佩——那是用四族圣器碎片拼成的“滅世盤”，中心嵌著的，正是第八章結(jié)尾出現(xiàn)的最后一塊混沌初魄碎片。
“他要重啟牧主之印，讓世界樹成為新的天道囚籠！”夜無歡甩出魂火燈點燃尸傀，卻被混沌濁火反噬，“碎片上刻著四族長老的臨終咒，只有用初開之息才能激活！”
萬小峰終于明白為何混沌之刃會裂痕，神秘人手中的碎片，正是當年四族長老從他體內(nèi)剜去的“歸寂之息”，專門用來終結(jié)混沌初魄的新生。他看向謝長纓，發(fā)現(xiàn)她的混沌引魂核正在與碎片產(chǎn)生排斥，胸口的紅芍藥印記第一次出現(xiàn)了枯萎跡象。
“萬小峰，記得在往生河底說的嗎？”謝長纓咬牙催動雙生刃，金鏈與血藤在滅世盤上留下淺痕，“我們的魂魄是彼此的錨點?！?/p>
混沌初魄與引魂核的力量再次融合，世界樹的枝椏突然延伸，化作無數(shù)細針扎向神秘人的滅世盤。神秘人冷笑，掌心的混沌濁火竟吸收了世界樹的力量，那些細針在接觸他的瞬間，變成了四族長老的虛影，每道虛影都拿著當年分割混沌初魄的兇器。
“看清楚，這才是天道的真相。”他揮手間，太岳的雷云劍、青丘的血藤刀、陳留的人皇鼎、酆都的鎖魂釘同時斬來，“四界歸一？不過是讓你們在混沌中互相吞噬，而我，將成為新的天道牧主?！?/p>
阿霧的蝶翼突然從醫(yī)館方向飛來，上面沾滿了鬼族魂火與妖族妖露，竟形成了能短暫定住濁火的“清沌露”。萬小峰抓住機會，混沌之刃劈開雷云劍的瞬間，離魂鏡強行剝離神秘人的記憶——他看見百年前的太岳禁地，一個少年跪在洗神池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被煉成血藤祭的祭品，而那妹妹的面容，竟與謝長纓的某代克隆體一模一樣。
“你是陳留王庭的漏網(wǎng)克隆體。”萬小峰的聲音帶著驚訝，“第七十九代引魂枝的哥哥，趙崇禮的長子，趙長卿?！?/p>
神秘人——趙長卿的面具終于碎裂，露出與謝長纓相似的眉眼，卻布滿了被四族力量侵蝕的裂痕：“沒錯，我看著妹妹們被送去青丘，看著父親用她們的魂魄煉制奪天術(shù)，所以我偷走了最后一塊混沌碎片，我要讓四界回到各自為戰(zhàn)的‘純凈’時代，至少那樣，不會有人再被當成容器！”
謝長纓感覺呼吸一窒，她終于明白為何趙長卿的滅世盤能精準攻擊混沌初魄——因為他體內(nèi)流著與她相同的、被四族改造的引魂枝血脈。她看著趙長卿魂相里纏繞的血藤與金鏈，突然想起自己的七十九次輪回，每一世都有個模糊的兄長身影，在祭天臺后默默流淚。
“長卿哥，你知道嗎？”她的聲音突然溫柔，混沌引魂核分出一縷力量，化作幼年時的紅芍藥發(fā)簪，“每代引魂枝的記憶里，都有個偷偷給我們送糖人的少年，那是我們在王庭唯一的溫暖?！?/p>
趙長卿的動作驟然停頓，滅世盤上的陳留紋突然亮起，那是屬于趙氏皇族的血脈共鳴。萬小峰趁機甩出無常鎖，鎖鏈卻在觸碰到他體內(nèi)的引魂枝力量時自動蜷縮——那是四族長老特意設(shè)置的、讓混沌初魄無法傷害引魂枝血脈的枷鎖。
“別白費力氣了，離魂體?！壁w長卿重新戴上面具，滅世盤開始吸收世界樹的根系力量，“只要我還活著，只要引魂枝的血脈還在，四界就永遠逃不出牧主的掌心?！?/p>
他抬手，滅世盤投射出巨大的四族紋光影，將整個四界鎮(zhèn)籠罩在內(nèi)。謝長纓看見世界樹的枝葉在光影中枯萎，混種生靈的魂相再次出現(xiàn)種族枷鎖的殘影，就連萬小峰的混沌初魄，也在趙氏血脈的壓制下出現(xiàn)裂痕。
“趙長卿，你以為回到過去就能保護妹妹？”萬小峰擦去嘴角的血，銀鱗竟在壓力下重新浮現(xiàn)，“你妹妹們的魂魄，現(xiàn)在都在謝長纓的混沌引魂核里，她們托我告訴你——”他突然露出瘋癲的笑意，“與其當四族的忠犬，不如親手撕了這狗屁牧主之印！”
混沌之刃驟然暴漲，這次刀刃上不僅有四族紋，還有趙氏皇族的斷念芍，那是謝長纓強行剝離自己的引魂枝血脈，注入萬小峰體內(nèi)的破局之力。趙長卿的滅世盤發(fā)出哀鳴，陳留紋率先崩解，露出里面藏著的、屬于所有引魂枝克隆體的“反抗之魄”。
“長卿哥，看看周圍吧?！敝x長纓指向市集，混種生靈們正手拉手組成人墻，用各自的力量對抗滅世盤的光影，“他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祭品或容器，他們是四界的主人，包括你，也包括我?！?/p>
趙長卿的面具徹底碎裂，他看著謝長纓掌心漂浮的七十九個魂魄光點，每個光點都帶著不同的記憶碎片——有他送糖人的溫暖，有祭天臺的血腥，也有混沌初開時的希望。滅世盤從他手中滑落，最后一塊混沌碎片飛向世界樹，融入了初開之息。
“原來……我一直活在過去?！彼虻乖诘兀粗约旱幕晗嘣诨煦缥⒐庵型嗜ゼ湘i，“而你們，已經(jīng)走向了未來?！?/p>
萬小峰正要上前，世界樹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根系最深處的地脈傳來崩塌聲。夜無歡的魂火燈全部熄滅，她指著世界樹頂端，那里的眾生鏡正在重新凝聚，鏡中映出的不是和平，而是四界各地爆發(fā)的“秩序反撲”——太岳殘余的清道夫在焚燒混種村落，青丘的老派妖族在重建血藤祭臺，陳留的舊貴族在收集人皇印殘片，酆都的守舊鬼族在堵上還陽門。
“歸寂者雖敗，牧主之印未滅?！背醮淼鄣奶撚霸俅胃‖F(xiàn)，他的魂火此刻只剩微弱的光芒，“四族的舊勢力，正在用最后的力量，試圖絞殺新世界的嫩芽?！?/p>
謝長纓握緊萬小峰的手，看著四界鎮(zhèn)外升起的硝煙，突然想起在陳留王宮看見的預(yù)言畫——混沌引魂雙生核的光芒，終究要經(jīng)歷涅槃之火的淬煉。她胸口的紅芍藥印記重新綻放，這次花瓣上多了道滅世盤的裂痕，卻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鮮艷。
“我們走?！比f小峰站起身，混沌之刃上凝結(jié)著四界子民的愿力，“先去太岳仙都，那些躲在雷云后的老東西，該看看新時代的閃電，究竟是秩序的鎖鏈，還是自由的光芒?！?/p>
趙長卿突然抓住他的腳踝，眼中閃過決然：“帶我一起。我……想看看，那個我一直害怕的混沌世界，是否真的容得下趙氏皇族的血脈?！?/p>
萬小峰挑眉，無常鎖輕輕繞過他的手腕，卻沒有收緊：“隨你，但丑話說在前頭——我收集的魂魄里，可沒有只會后悔的孬種?！?/p>
四人站在世界樹的枝椏上，看著四界的硝煙與曙光并存。謝長纓突然指向遠方，那里有一群混種生靈正朝著世界樹遷徙，他們舉著用四族殘片拼成的旗幟，上面沒有族紋，只有朵正在燃燒的雙生花。
“他們在創(chuàng)造新的圖騰?！彼p聲說，“用混沌的火焰，燒掉舊世界的殘渣。”
萬小峰笑了，這次的笑容里帶著真正的期待：“走吧，謝長纓。新世界的第一場硬仗，可不會等我們喝完雷云茶再開始。”
當他們躍下世界樹的瞬間，眾生鏡終于完全凝聚，鏡中映出的不再是四族分立的地圖，而是一片由混沌與秩序交織的大陸，在大陸中央，世界樹的根系化作四通八達的道路，連接著每一個愿意擁抱新生的靈魂。
然而，在世界樹最深處的地脈里，被趙長卿丟棄的滅世盤突然發(fā)出微光，盤面的四族紋正在重組，中心浮現(xiàn)出一個從未見過的族徽——那是由混沌蝶翅膀、引魂花、初開之息共同構(gòu)成的圖案，卻散發(fā)著與混沌初魄完全對立的“歸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