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頂了你的位置?”沈翊問道。
趙竹生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說,好半晌,才眼神復雜道:“齊子泰。”
“世家大族的公子?”
“平陽府府君是他父親?!?/p>
“……”
沈翊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就好比趙竹生洋洋灑灑一篇文章下來,寫的妙筆生花,字字珠璣,結果人家直接在試卷上寫了一篇我的府君父親,高下立判!
平陽府府君,大的嚇人!
毫不客氣地說,人家就連雞鳴縣的知縣都能一根手指頭捏死,別說趙竹生這個無名之輩了。
所以有再大的憤懣,再強的怨恨,他都不敢說與外人聽。
就算說了,也沒人信,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他只能在夜深人靜之際,自問這么多年來,有沒有努力,有沒有苦讀,考不上有沒有找找自己的原因?
沈翊流露出同情之色。
看來讀書也沒幼娘想的那么好,里頭水深得很,蛇鼠一窩。
他突然想起了黃巢,那個座右銘是“考進長安不如打進長安快”的男人。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何等的霸氣!
又想到了石越和宋江,這些都是造反的名人,又愛題反詩……
沈翊隱晦的看了趙竹生一眼,“竹生啊,你沒有寫詩的癖好吧?”
趙竹生正在苦悶中,意興闌珊道:“哪有心思吟詩作對。”
沈翊松了口氣,“那就好,以后也戒了吧?!?/p>
趙竹生:???
他有些不理解,不過如今科考的確不考詩詞歌賦,趙竹生只當作他是為自己好了。
“不知翊哥兒何等志向?”
沈翊便輕笑,“無甚志向,身逢亂世,敢憑手中長弓,叫英雄低眉,小人叩首,保一家平安而已!”
聽的趙竹生內心震動不已。
好男兒該當如此!
晚上,由楚幼娘親自下廚,熬了沈翊教他的蛋花湯,又用麻油烙了面餅子,一碟豬肉渣,香噴噴的,讓幾人吃的都不想說話。
也算是罕見的“奢侈”了一把!
“幼娘這手藝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了?!鄙蝰礉M口油還不忘夸贊。
“小翊有福了,能娶到幼娘這般賢惠的媳婦兒?!?/p>
趙四田一句話讓楚幼娘白皙的俏臉上渲染開紅暈,嬌艷欲滴。
“四叔可別夸幼娘了,都羞得她不敢抬頭了?!鄙蝰锤蛉?。
“我說得都是實在話,這屋子當初不都是人家幼娘家留下來的嘛?你是跟著享福了!”
趙四田的話讓沈翊一愣,皺眉道:“是嗎?這屋子以前是幼娘家的?”
“當然了,你家那老宅不是在村東頭嘛?自你爹走了……都荒廢了多少年了?!壁w四田挑起沈翊家的傷心事來,忍不住神色一黯。
他跟沈翊的爹是表親,關系要好。
沈翊露出迷茫之色,恍惚間才想起來,似乎真是趙四田說的這樣。
自己是先入為主,以為這家是自己的,殊不知其實是幼娘家的。
“唉!你跟幼娘也算是同病相憐,你爹娘沒得早,幼娘的爹娘也遭了禍事,以后你可得對她好才行!”趙四田極為認真道。
楚幼娘也紅了眼睛,低低的啜泣起來。
見狀,沈翊打起精神來,面露堅毅之色道:“四叔你放心,我以后會用這條命來對幼娘好!”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有空啊,你也去翻翻你家地頭兒,總是荒著不成?!?/p>
“行四叔,改天我就去?!?/p>
其實不用趙四田提醒,沈翊也打算好了,要在那塊荒地上建新房,反正地荒著也是荒著,又不用,與其改建目前這套屋子,還不如建套新房。
沈翊還是打算以打獵為生,一邊培養(yǎng)箭術,一邊賺錢補貼家用。
他上回仔細勘探過一下,大王山其實還挺深的,以往村民說的上山打獵,其實并沒有深入它的內圍,上次打的那頭野豬按理說不可能在那里出現(xiàn),只是沈翊運氣好沒辦法。
只要小心些,別去太深處,沈翊還是有辦法自保的。
吃過晚飯,沈翊便將兩人送走,約著改天從趙竹生那借兩本識字經,書可以讀的少,但字得多認。
待兩人走后,他跟楚幼娘說了自己的想法。
“建新房?”楚幼娘蹙額道。
沈翊伸手撫上她的手背,“幼娘,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你日子過的舒坦些?!?/p>
想了想,楚幼娘道:“好,不過起屋也不見得花多少錢,我們讓四叔請兩三人來,管他們兩餐,大可能成,只需再掏些磚瓦錢就是了?!?/p>
村中都是土屋,要起磚瓦房,可見楚幼娘也是肯花錢的,只是精打細算些。
沈翊心中一暖,“幼娘操心了,我明天就去地里看看,清清雜草。”
楚幼娘見他靠的近了,呼出的熱氣都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旖旎的氣息,只感覺有些暈暈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嗯?!彼p聲道,“不過這地蓋了新屋,便不能種莊稼了……”
“無妨,有我在,不會讓你餓著的?!鄙蝰凑f著,又想到了晚上跟趙竹生聊的話,搖頭嘆息道:“不過讀書的事兒多半是不成了。”
倒不是沈翊悲觀,只是他感覺如今的世道,光靠才學已經不管用了。
趙竹生寒窗苦讀十幾載,到頭來名落孫山,平陽府府君的紈绔兒子說不定書都沒讀幾天,卻能金榜題名。
將來也是平流進取,直入公卿。
跟這些人相比,沈翊覺得自己都不算開掛,這特么比開掛還猛!
楚幼娘本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如今見沈翊遺憾,笑靨如花的勉勵道:“無妨,夫君肯努力,我家也未必要靠讀書出人頭地。”
真正的經世之學是從書本上學不到的,因此沈翊也并不氣餒。
他下意識點頭,卻猛然驚醒過來,驚喜道:“幼娘,你叫我……什么?”
他內心狂喜起來,滿臉期待的望著她。
楚幼娘被他盯得臉頰發(fā)燙,低下頭去,“夫……夫君。”
沈翊被她這副嬌態(tài)徹底征服了,鼻息都炙熱起來,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幼娘,該休息了?!?/p>
“啊?”楚幼娘臉更紅了,宛如滴血,“還……還早些吧?”
沈翊哪還管這些,在楚幼娘的驚呼聲中,攔腰將她抱起,連碗筷都懶得收拾了,抱著她進了屋內。
摸著黑,準確的將她放在了新置辦的軟褥上,沈翊目光灼灼。
他有些遺憾,想著改天得買點蠟燭,都看不到幼娘的表情,實在少了一點樂趣。
夜已深,春意重,簾幕低垂,聽取鶯鶯婉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