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折射出細碎光斑,孟婷婷盯著鏡子里自己卷成羊毛卷的頭發(f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彩虹獨角獸帆布袋的流蘇。今天是她和陸子昂的訂婚宴,酒店宴會廳被布置成玫瑰花園,六千朵厄瓜多爾紅玫瑰在透明花瓶里開得囂張,連空氣里都飄著甜膩的香氛。
“婷婷,該出場了?!卑槟镄】谏砗蟠亮舜了难?,粉色貓耳發(fā)箍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子昂哥在臺上快望穿秋水了?!?/p>
孟婷婷扯了扯定制魚尾裙的肩帶,忽然覺得鎖骨處的鉆石項鏈硌得慌。這條“星軌”系列項鏈是她耗時三個月設計的,主石是父親從礦場帶回的天然黃鉆,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炭,貼在皮膚上發(fā)燙。
宴會廳大門打開的瞬間,《婚禮進行曲》驟然響起。陸子昂站在花門下微笑,三件套西裝筆挺得能反光,懷表鏈子在馬甲口袋上晃出細碎的光。孟婷婷剛踏上鋪著玫瑰花瓣的紅毯,就聽見頭頂?shù)拇笃聊弧白汤病币宦?,畫面突然從浪漫星空變成監(jiān)控錄像。
“下面播放的,是孟婷婷小姐上周三深夜?jié)撊牍镜漠嬅?。”司儀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
水晶燈下,孟婷婷的腳步猛地頓住。屏幕里,穿黑色連帽衫的女人正用萬能鑰匙打開設計部的門,雖然戴著口罩,但發(fā)型和她常扎的丸子頭一模一樣。彈幕般的議論聲從四周涌來:
“這不就是商業(yè)間諜嗎?”
“聽說陸氏最近丟了新季度的設計稿?”
“虧得子昂哥對她那么好,原來是吃里扒外的主兒——”
孟婷婷的指甲掐進掌心。她認得這個監(jiān)控畫面,上周三她在醫(yī)院陪父親做透析,根本沒去過公司。鏡頭切換到會議室,“她”正把一疊文件塞進帆布袋——和她此刻手里的彩虹獨角獸帆布包一模一樣。
“各位,”陸子昂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屏幕下方,懷表蓋“咔嗒”一聲合上,“我知道這個消息對大家來說很突然。”他轉身看向孟婷婷,眼神里裝著恰到好處的痛苦,“婷婷,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叔叔的公司面臨資金鏈斷裂,你居然把我們的訂婚宴當成轉移視線的幌子?”
宴會廳里一片嘩然。孟婷婷聽見后排有人小聲說“鳳凰女果然靠不住”,有人翻出手機刷“孟氏珠寶抄襲”的詞條。她忽然想起今早父親在病房里咳得喘不過氣的樣子,陸子昂昨天還握著老人的手說“爸,您放心養(yǎng)病”,此刻卻在眾人面前撕開最后一塊遮羞布。
“陸子昂,你敢不敢對質監(jiān)控的原始數(shù)據?”她的聲音在發(fā)抖,卻還是梗著脖子往前邁了一步,帆布包里的設計稿被攥出褶皺,“上周三我在市立醫(yī)院——”
“醫(yī)院的監(jiān)控錄像我們也查了?!标懽影簭奈餮b內袋掏出一份文件,“很遺憾,你離開病房的時間和潛入公司的時間完全吻合。孟氏珠寶泄露的‘星軌’系列設計稿,現(xiàn)在正在競品公司的生產線上?!?/p>
孟婷婷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太陽穴炸開。三個月前,她把設計稿鎖在公司保險柜,只有陸子昂知道密碼。此刻大屏幕上切換出質檢報告,右下角的公章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是父親公司的死對頭,上周剛和陸氏集團簽了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
“所以你籌備半年的訂婚宴,就是為了在今天公開處刑?”她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碎玻璃般的鋒利,“青梅竹馬十年,你連給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陸子昂垂眸看向懷表,表盤上的指針正指向十點十分:“婷婷,我給過你機會。三天前你跪在我辦公室求我?guī)兔鲜隙蛇^難關時,我就問過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彼ь^時眼底浮著水光,“你說沒有,可證據就在這里。”
周圍的竊竊私語變成了清晰的句子:“原來她還裝可憐借錢”“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種女人就該報警抓起來”。孟婷婷忽然覺得喘不過氣,胸前的黃鉆項鏈像條毒蛇,正順著皮膚往心口爬。她摸向帆布包,想拿出父親送給她的翡翠平安扣,卻摸到一片潮濕——不知何時,手心里的血已經滲進了帆布。
“現(xiàn)在,”陸子昂轉身面對賓客,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我正式宣布,和孟婷婷小姐的婚約——”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孟婷婷手里的玫瑰捧花砸在了水晶燈下方的玻璃展柜上,六千朵玫瑰的花束四分五裂,紅玫瑰混著碎玻璃碴子散落在地,像極了她此刻千瘡百孔的心。有花瓣粘在她的魚尾裙上,像被撕碎的誓言。
“陸子昂,你最好祈禱這些是真的。”她彎腰撿起一片帶血的玻璃,指尖被劃出更深的口子,血珠滴在展柜里的“星軌”項鏈上,“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是合成的,設計稿是你偷的——”
“夠了!”陸子昂的聲音終于冷下來,剛才的溫柔面具碎了一地,“孟婷婷,你現(xiàn)在該擔心的是孟氏能不能保住。叔叔的病情經不起第二次打擊,你最好識相點——”
“?!?/p>
懷表的報時聲突然響起。孟婷婷看著陸子昂條件反射地摸向馬甲口袋,突然想起他曾說過“每個謊言都需要精準的時間管理”。原來從她父親病倒的那天起,這個男人就開始計算每一步陷阱,用十年感情做誘餌,只為吞掉孟氏珠寶的百年基業(yè)。
“各位,今天的宴會到此為止?!标懽影号牧伺氖郑0查_始引導賓客離場,“關于孟婷婷小姐的不當行為,我們會配合警方調查——”
“不用麻煩警方,我自己會查?!泵湘面贸断虏弊由系狞S鉆項鏈,狠狠摔在陸子昂腳邊,鉆石在地面滾出一道諷刺的光,“不過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彼郎惤?,聞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里混著一絲陌生的玫瑰香精,“你昨晚在我咖啡里下的安眠藥,是不是加了雙倍劑量?不然我怎么會在醫(yī)院睡過頭,錯過你偷設計稿的好戲?”
陸子昂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個細節(jié)是他計劃里的漏洞,原本以為她不會察覺——畢竟在他眼里,孟婷婷只是個會把防狼噴霧塞進獨角獸帆布包的傻女人。
“記住這個日子,2025年5月5日?!泵湘面煤笸藘刹剑人榱艘黄倒寤ò?,“從現(xiàn)在起,你送給我的每朵玫瑰,我都會連刺帶根地還回去?!?/p>
宴會廳的燈突然暗了下來。孟婷婷在黑暗中摸到帆布包的拉鏈,里面裝著她熬夜畫的新設計稿,邊角處還貼著和陸子昂的合照。她忽然覺得可笑,上周還在構思以他眼睛為靈感的戒指,現(xiàn)在卻要把這些圖紙折成紙飛機,讓它們飛向截然不同的未來。
走出酒店時,暴雨突然砸落。孟婷婷站在旋轉門前,看著陸子昂的賓利車碾過水洼,濺起的泥點弄臟了她的魚尾裙。手機在包里震動,是醫(yī)院發(fā)來的消息:孟父情緒激動導致血壓飆升,正在ICU搶救。
她忽然想起今早父親說的話:“婷婷,子昂這孩子最近總問我保險柜密碼,你說他是不是想給你準備驚喜?”當時她還笑著說“他連我生理期都記不住,哪有那么細心”,現(xiàn)在才明白,那些記在備忘錄里的“孟氏珠寶保險柜密碼”“孟父病歷存放處”,從來都不是愛的證據。
雨水順著睫毛往下滴,孟婷婷忽然發(fā)現(xiàn)手里還攥著半朵殘敗的玫瑰?;ㄇo上的刺扎進指腹,她卻感覺不到疼——原來心被撕開的瞬間,連肉體的痛都成了鈍器。
“?!?/p>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小葵發(fā)來的消息:“婷婷,我剛黑進陸氏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他們用了AI換臉技術!那個潛入公司的女人,其實是陸子昂的秘書!”
孟婷婷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光標,忽然笑了。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里,咸得發(fā)苦。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防狼噴霧,想起陸子昂剛才閃過的慌亂眼神——原來這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從一開始就留著破綻,就像他總扣到最上面一顆的襯衫紐扣,嚴謹?shù)眠^分,反而露出了緊繃的線頭。
她轉身看向燈火通明的酒店,水晶燈還在頂層閃爍,像極了陸子昂每次說謊時眼里的光。從今往后,那些用溫柔織成的網,她會親手撕成碎片;那些藏在懷表背后的謊言,她會用最鋒利的設計稿當成刀刃,一寸寸剜開。
暴雨中,孟婷婷把殘敗的玫瑰扔進垃圾桶,帆布包上的獨角獸在雨幕里顯得格外倔強。她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便利店屋檐下,有個穿黑襯衫的男人正看著這一幕,左耳的隕石耳釘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手里的保溫杯冒著熱氣,杯身上印著“24小時營業(yè)”的字樣——那是她半小時前撞翻的自動販賣機,此刻還在“滴滴”響著故障提示。
而這一切,不過是這場名為“蜜糖陷阱”的故事,剛剛撕開的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