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連晚飯都沒吃,不過黎稚這會兒也不想吃了,她太累了,只想睡覺。
洗漱完,她也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布置水盆了,抱著被子就準備直接去榻上睡了。
點蠟燭時她卻突然發(fā)現(xiàn),屋里的蠟燭只剩小半截了。
她急得到處翻找,可還是找不到新的。
已經(jīng)深夜了,她也不好去打擾桂嬤嬤,想著反正都這么累了,一會兒肯定倒頭就睡了,蠟燭滅了就滅了吧,反正自己大概也不會醒。
可越是這樣暗示自己,黎稚反而越是睡不著了。
她在榻上翻來覆去,隔一會兒就抬頭看看蠟燭。
火苗越來越小,時而輕輕跳動,時而低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蠟香,夾雜著一絲焦灼的氣息。終于,火苗在一次輕微的顫動后,悄然熄滅。隨即,黑暗如潮水般涌來,瞬間吞噬了屋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
黎稚抱著被子坐起身,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縮到墻角,用被子裹著自己,可還是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裴旭堯聽著黑暗里的動靜,心里有些疑惑。黎稚的呼吸聽起來混亂而又急促,好像在害怕什么。他猶豫著,要不要發(fā)信號讓裴盛過來看看,別出了什么事。
忽然榻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隨后是“咚”的一聲。裴旭堯還是睜開了眼,他夜視力極好,看到黎稚從榻上摔了下來,正蹲在地上揉著膝蓋。
黎稚剛想下床,酸痛的膝蓋卻猛地一軟,摔了一跤。
四周太安靜了,黑暗中總像是蟄伏著什么龐然大物,她胡亂揉了揉膝蓋,鼓起勇氣摸索著,爬上了裴旭堯的床。
裴旭堯看著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鉆了進來,縮成小小的一團,緊繃的脊背挨著自己的手臂。
她的身上很涼,還在細微發(fā)著抖。
黎稚縮在被子里,感受到身后那具溫暖的軀體,她忍不住翻了個身,抱住了裴旭堯的胳膊。
裴旭堯頭皮一麻,喉頭上下滾了滾。
黎稚身前的兩團柔軟緊緊貼著他,雙腿和腦袋也抵在他的胳膊上,裴旭堯在心里瘋狂默念清心咒,拼命壓制著腦中旖旎的念頭。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幽篁獨坐,長嘯鳴琴。
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
清醒咒背了三遍,可裴旭堯還是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腦海中不可描述的念頭愈演愈烈。
他咬了咬牙,暗罵自己定力不足。
天人交戰(zhàn)中,裴旭堯忽然感覺到胳膊上一片濕熱,是黎稚哭了。
他幾乎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黎稚縮在被子里,哭得無聲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興許是白日里被姐姐說了難聽的話,興許是因為連帶時梅受了罰,興許是屋里太黑了讓她害怕,亦或者只是膝蓋太痛了。
滿腔的委屈化作淚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睛里溢出來。黎稚抱著裴旭堯的衣袖蹭了蹭,卻還是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肩膀在細微地顫抖,裴旭堯很想摟住她,抱一抱她,安慰安慰,可最后還是忍住了。
他靜靜躺著,讓黎稚自己慢慢消化掉自己的崩潰。
黎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但還是緊緊抱著裴旭堯不撒手。
密室里,等了快一夜的李弘新和華清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少勛怎么還沒來?”
華清聳了聳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
早上,時梅過來叫醒黎稚。
黎稚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雕花大床的床柱才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裴旭堯的懷里,把他的衣服都揉皺了。
她連忙起身,難為情地抓了抓頭發(fā)。
時梅倒是沒覺出什么異常,只催促她趕緊洗漱,“老夫人叫你過去呢,夫人快些收拾吧?!?/p>
黎稚起床梳洗,桂嬤嬤拿來紅花油,給她揉著膝蓋。
“夫人就該聽話些,沒事不要總往外跑,外面魚龍混雜的,萬一遇到危險可怎么辦?”
黎稚嗯嗯啊啊地敷衍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夫人怎么眼睛都腫了,昨夜沒睡好嗎?”
黎稚看了看銅鏡里的自己,好家伙,兩個眼睛都腫成了桃子,都是昨晚上被眼淚給泡的。
“額……對啊,昨天抄書搞得太晚了,沒睡好?!?/p>
桂嬤嬤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長點記性也好,免得你老是不聽話。”
黎稚縮了縮腿,桂嬤嬤又給她拽了回來,“大晚上的跪了那么久,膝蓋都紫了,這幾天要好好上藥按摩,留下病根可就完了?!?/p>
桂嬤嬤又開始絮叨,黎稚抬頭問時梅,“你的腿怎么樣了,擦藥了嗎?”
時梅笑笑,“多謝夫人關心,奴婢皮糙肉厚,不妨事的?!?/p>
黎稚不放心,“這藥你也拿些回去,記得好好擦藥?!?/p>
收拾完畢,黎稚站起身,走路還是有些不太利索。
“快走吧,別讓祖母等急了?!?/p>
桂嬤嬤和時梅小心地扶著她,匆匆離開了。
她們走后,裴旭堯深深地吐了口氣,他手指在床邊輕輕敲了敲。
裴盛立刻走了進來。
“主子,有何吩咐?”
裴旭堯揉了揉額頭,“去查一查夫人昨天發(fā)生什么了。”
裴盛領命下去了。
裴旭堯按了按酥麻的肩膀,昨夜黎稚摟著他胳膊,后半夜又直往他懷里鉆,手還不老實地扯著他的衣服,搞得他苦不堪言,一夜未眠。
這樣下去可怎么受得了。
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祖母?!?/p>
走進房間,黎稚恭敬地行了個禮。
她一進來老夫人就看出了她走路不對勁,連忙招手道:“快過來坐?!?/p>
黎稚上前在她身邊坐下,老夫人揉了揉她的膝蓋,心疼道:“昨晚受罰了?還痛不痛?”
黎稚搖頭,“已經(jīng)上過藥了,不痛了。”
老夫人低頭看了看她的臉,“委屈壞了吧,眼睛都哭腫了?!?/p>
黎稚偏過頭,嘴硬道:“沒有,只是沒睡好?!?/p>
老夫人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春嬤嬤遞過來一疊宣紙,是昨夜黎稚抄寫的《女誡》。
老夫人翻開看了看,夸道:“眠兒的字寫得真不錯,是跟黎翰林學的?”
“是我母親,”黎稚語氣有些低落,“我自小跟著母親長大,是母親教我寫字畫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