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屋外風雨飄搖。
我抱膝縮在角落里，眼眶酸澀，喉頭像被什么堵住一樣。
這一夜，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意識到。
我太天真了。
忽然聽見窗欞“咚”的一聲輕響。
打開窗，卻看見裴鶴撐著傘，靠在窗邊。
“還活著？”
我怔住，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怎么來了？
“昭昭?！?/p>
他輕聲道，“出來?！?/p>
我看著緊閉的房門，咬牙搖頭。
他卻忽然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慢條斯理地晃了晃。
“要不……我點把火？”
我瞪大眼，氣得低聲喝道。
“你瘋了！”
他輕笑。
“你都能被人關(guān)起來，我瘋一點又如何？”
我心里一顫。
這一刻，風聲更大了。
我盯著他片刻，終究是咬咬牙，從狗洞里爬了出去。
夜風很冷，我跟著裴鶴走在青石巷里。
他撐著傘，忽然抬手，毫不避嫌地揉了揉我的腦袋。
“真勇敢?！?/p>
我臉頰一下燒了起來。
心跳亂成一片。
裴鶴輕輕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卷成筒遞給我。
“拿著?！?/p>
我怔了一下，接過書——
《商賈記》。
“你既然想自己掌握命運，總要學點有用的東西?！?/p>
他的話刺得我心口一疼，眼底卻慢慢燃起一點光。
他是第一個不嘲笑我想讀書的男人。
甚至，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他帶來了光。
若我不能反抗父母的決定，那我便讓自己變得更強，讓他們無法再輕視我。
后來，我偷偷在屋里讀書。
偶爾裴鶴會半夜來送些新的抄本，隔著窗戶低聲指導我。
又一次爬出狗洞那天，杜鵑和小翠在門外等著我。
見到我，小翠一把抓住我的手。
“昭昭，我不能再去學堂了?！?/p>
“昨夜，我爹喝醉了……打了我和娘一頓，不讓我再來學堂?！?/p>
我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杜鵑也嚇白了臉。
“可你娘……”
“她每天都在被打?！?/p>
小翠的聲音哽咽，“她說女子該認命……”
我猛地攥緊拳頭，心里涌上一陣悲憤。
裴鶴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小翠，沉默良久，緩緩道。
“你可以走?！?/p>
“但你不該繼續(xù)忍受?！?/p>
小翠的肩膀微微發(fā)抖，她咬緊嘴唇，眼里全是痛苦。
而我終于明白。
裴鶴教我們的，不是書，而是反抗命運的勇氣。
夜里，我們悄悄跟著小翠回家。
她爹果然又喝得爛醉，口中胡言亂語，甚至對她娘破口大罵，抬手就要打人。
我心一橫，伸腳踢翻酒壇。
小翠爹大怒，跳起來就要揍我。
可裴鶴比他更快，一把將他掀翻在地，順手從袖子里摸出一封信件，塞進桌案底下。
“陸昭昭！”
他朝我使個眼色。
我心領(lǐng)神會，大喊“小翠爹通敵賣國啦——！”
隔壁鄰居聽見動靜，紛紛圍攏過來。
小翠爹大罵。
“放屁！老子就是喝個酒！”
可當鄰居們發(fā)現(xiàn)桌底那封“信”時，立刻炸開了鍋！
那封信是裴鶴偽造的，說是“通敵叛國”的假證據(jù)！
酒鬼頓時傻了，張口結(jié)舌地想解釋。
可此時，巡夜的衙役正好經(jīng)過，被這一嗓子吸引，當場將他拖走了！
我們站在夜色里，望著他被押走的背影，沉默不語。
這世道，原來是可以反抗的。
我低頭看著手掌，心臟狂跳。
可這件事，惹怒了真正的大人物。
裴鶴的“危險性”被放大了。
小翠的父親被抓后，士紳們開始找學堂的麻煩。
“女子不可拋頭露面！”
“蠱惑女子，該當斬立決！”
流言四起，整個城東開始排斥學堂，排斥我們。
某日夜里，我剛鉆出狗洞，忽然聽見巷子里傳來一陣悶哼聲。
轉(zhuǎn)過墻角，看見裴鶴倒在血泊里，唇角滲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