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瑞斯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醒來。
最先恢復(fù)的是聽覺——心臟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規(guī)律"滴滴"聲,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還有...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來自他正貼著的那具溫暖軀體。
然后是觸覺。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整個包裹在柔軟的毛毯中,后背緊貼著某人的胸膛,一雙有力的手臂環(huán)抱著他,一只手還輕輕按在他的左腕上,指尖正好搭在脈搏處。這種全方位的束縛本該令人窒息,但希爾瑞斯的身體卻可恥地貪戀這份溫暖。
最后是視覺。他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醫(yī)療室的熟悉天花板——蒼白的燈光,懸掛的藥水瓶,還有床邊架子上各式各樣的監(jiān)測儀器。這次他又昏迷了多久?一天?三天?時間的概念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
"醒了?"
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埃爾蘭栩。希爾瑞斯不用抬頭也能認出那個聲音,就像身體認得出那個懷抱的溫度一樣。
"嗯..."他試著發(fā)聲,卻只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喘息。喉嚨干得像沙漠,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埃爾蘭栩立刻調(diào)整姿勢,讓他半靠在自己臂彎里,另一只手端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小口喝。"他命令道,杯沿輕輕碰觸希爾瑞斯的嘴唇。
溫水滑過灼燒般的喉嚨,帶來短暫的舒緩。希爾瑞斯想多喝幾口,但埃爾蘭栩拿開了杯子:"夠了,慢慢來。"
這種被當成易碎品對待的感覺本該令人惱怒,但希爾瑞斯太虛弱了,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癱軟在那個懷抱里,像個人形玩偶,任由埃爾蘭栩為他擦去嘴角的水漬,調(diào)整輸液速度,甚至撥開他額前汗?jié)竦幕宜{色碎發(fā)。
"這次...多久..."希爾瑞斯艱難地問道,聲音輕如蚊吶。
"兩天半。"埃爾蘭栩回答,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希爾瑞斯的一縷長發(fā),"比上次短。"
上次是四天。上上次是六天。自從那次強行演算導(dǎo)致心臟幾乎停跳后,希爾瑞斯的身體狀況就像風(fēng)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醫(yī)生們束手無策——器官損傷太嚴重,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
"冷..."希爾瑞斯不自覺地往埃爾蘭栩懷里縮了縮,盡管這舉動讓他內(nèi)心涌起一陣羞恥。
埃爾蘭栩立刻收緊手臂,同時拉過另一條毛毯裹住他:"好點嗎?"
希爾瑞斯沒有回答。身體確實暖和了些,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似乎與溫度無關(guān)。這是一種生命力流失帶來的冷,仿佛靈魂正在一點點凍結(jié)。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埃爾蘭栩的手滑到希爾瑞斯胸前,隔著病號服感受那微弱的心跳。這個動作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隨時確認希爾瑞斯還活著,心臟還在跳動。
"為什么...抱著我..."希爾瑞斯突然問道,雖然他已經(jīng)猜到答案。
埃爾蘭栩的下巴輕輕蹭過他的發(fā)頂:"你知道為什么。"
是的,他知道。因為上次埃爾蘭栩離開僅僅三小時去處理緊急事務(wù),回來就發(fā)現(xiàn)希爾瑞斯因心臟病發(fā)陷入昏迷,而呼叫鈴就在咫尺之遙卻未被按下。那次之后,埃爾蘭栩幾乎不再讓希爾瑞斯離開自己的懷抱,仿佛這樣就能用肉體凡胎擋住死神的鐮刀。
"沒必要..."希爾瑞斯輕聲說,"我遲早..."
"閉嘴。"埃爾蘭栩打斷他,聲音里帶著危險的平靜,"別說完那句話。"
希爾瑞斯感受到環(huán)抱自己的手臂微微顫抖——埃爾蘭栩在害怕。這個認知讓他有種扭曲的滿足感。原來無所不能的"囿狐"也有恐懼的事物,那就是希爾瑞斯的死亡。
"蒂斯洛特..."希爾瑞斯突然想起那個被當作籌碼的學(xué)生,"他還..."
"活著。"埃爾蘭栩迅速回答,"只要你活著,他就安全。"
希爾瑞斯想追問更多,但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鮮血從嘴角溢出,染紅了胸前的衣料。埃爾蘭栩熟練地托住他的下巴,用紗布擦拭血跡,同時另一只手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醫(yī)療師月蓮很快趕到,看到希爾瑞斯醒來時明顯松了口氣:"太好了,您終于醒了。"她檢查了各項指標,調(diào)整了輸液成分,"心率還是不太穩(wěn)定,需要繼續(xù)觀察。"
"他會好起來的。"埃爾蘭栩說,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仿佛單憑意志就能改變醫(yī)學(xué)現(xiàn)實。
月蓮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離開了。房間里再次剩下他們兩人,只有儀器發(fā)出的規(guī)律聲響打破寂靜。
希爾瑞斯閉上眼睛,嘗試回憶蒂斯洛特的樣子。那個長著耳廓狐耳朵的年輕人,叫他"老師"時的表情...但記憶像握不住的流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F(xiàn)在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只有一些零碎片段——火光,鎖鏈,還有那雙充滿背叛痛苦的紫色眼睛。
"想什么?"埃爾蘭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記不清了..."希爾瑞斯喃喃道,"蒂斯洛特的樣子...越來越模糊..."
埃爾蘭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也許是好事。有些記憶不值得保留。"
希爾瑞斯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憤怒。誰給埃爾蘭栩權(quán)利決定什么值得記住,什么應(yīng)該遺忘?但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被疲憊取代。他太虛弱了,連情緒波動都成了奢侈品。
"睡吧。"埃爾蘭栩輕撫他的額頭,"你需要休息。"
希爾瑞斯想反抗這個命令,但眼皮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垂下。在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自己的眉間,溫暖得令人心碎。
......
當希爾瑞斯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醫(yī)療室,而是回到了那個被改造得柔軟無比的"囚室"。不過現(xiàn)在房間里多了些醫(yī)療設(shè)備,顯然埃爾蘭栩決定將監(jiān)護工作轉(zhuǎn)移到更私密的空間進行。
更令人驚訝的是,埃爾蘭栩真的兌現(xiàn)了放松活動限制的承諾——雖然前提是他必須時刻待在埃爾蘭栩的視線范圍內(nèi),或者更準確地說,懷抱里。
"想去陽臺嗎?"早餐后,埃爾蘭栩問道,手臂已經(jīng)準備好抱起他,"今天陽光很好。"
希爾瑞斯點頭。無論多么抗拒這種全方位的控制,陽光的誘惑還是太大了。他被小心翼翼地抱起,像對待什么稀世珍寶般被帶到玻璃陽臺上。埃爾蘭栩坐在寬大的躺椅中,讓希爾瑞斯半躺在他懷里,毛毯嚴實實地裹住那瘦得驚人的身體。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臉上,溫暖而真實。希爾瑞斯不自覺地瞇起眼,像只曬太陽的貓。這種簡單的愉悅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驗過了——風(fēng)吹過皮膚的觸感,陽光的味道,甚至遠處鳥兒的鳴叫。在被病痛和囚禁折磨的日子里,這些平凡的事物變得如此珍貴。
"舒服嗎?"埃爾蘭栩低聲問,手指梳理著希爾瑞斯的長發(fā)。
希爾瑞斯沒有回答,但放松的姿態(tài)已經(jīng)說明一切。他靠在埃爾蘭栩胸前,聽著那穩(wěn)定有力的心跳,莫名感到一種扭曲的安全感。這個囚禁他的人,也是唯一能保護他的人;這個帶給他痛苦的人,也是唯一能緩解痛苦的人。
多么諷刺啊。
"蘭栩..."希爾瑞斯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么...不讓我死..."
環(huán)抱他的手臂驟然收緊,埃爾蘭栩的呼吸變得粗重:"不許問這種問題。"
"但我想知道..."希爾瑞斯固執(zhí)地繼續(xù),"你恨我...不是嗎?我背叛了你...殺了你的族人..."
埃爾蘭栩沉默了很久,久到希爾瑞斯以為他不會回答。最終,他感覺到埃爾蘭栩低下頭,嘴唇貼在他的耳際:"恨和愛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希爾大人。我可以恨你做過的事,同時..."
話沒說完,但已經(jīng)足夠讓希爾瑞斯心頭一震。愛?埃爾蘭栩愛他?這個可能性太過荒謬,卻又莫名合理。否則如何解釋這種近乎偏執(zhí)的照顧?這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他生命的決心?
希爾瑞斯想追問,但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眼前的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耳邊響起尖銳的鳴叫,胸口像被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他張開嘴想求救,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無力地抓住埃爾蘭栩的手臂。
"希爾?"埃爾蘭栩立刻察覺到異常,托起他的臉查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希爾瑞斯無法回答。世界天旋地轉(zhuǎn),黑暗從視野邊緣迅速蔓延。最后看到的,是埃爾蘭栩紫眸中純粹的恐懼,然后意識便沉入無底深淵。
......
再次醒來時,希爾瑞斯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連接著更多監(jiān)測設(shè)備。埃爾蘭栩坐在床邊,灰紫色長發(fā)凌亂不堪,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顯然很久沒休息了。
"歡迎回來。"埃爾蘭栩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嚇到我了。"
希爾瑞斯想道歉,卻發(fā)不出聲音。喉嚨里插著呼吸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痛。他只能輕微地動動手指,立刻被埃爾蘭栩握在掌心。
"別說話。月蓮說你又經(jīng)歷了一次輕微的心臟停跳。"埃爾蘭栩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指節(jié),"都是我的錯...不該帶你出去..."
自責(zé)。這是希爾瑞斯第一次在埃爾蘭栩身上感受到如此明顯的自責(zé)情緒。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囿狐"居然會為了一次簡單的陽臺活動而責(zé)怪自己?
希爾瑞斯想搖頭,想告訴埃爾蘭栩不是他的錯,但身體拒絕配合。他只能眨眨眼,希望對方能理解。
埃爾蘭栩似乎讀懂了,嘴角扯出一個疲憊的微笑:"休息吧。我會在這里。"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場模糊的夢。希爾瑞斯在清醒與昏迷之間徘徊,每次醒來都發(fā)現(xiàn)自己以不同的姿勢被埃爾蘭栩抱在懷中——有時在陽臺的躺椅上,有時在壁爐前的扶手椅里,甚至有一次是在書房,埃爾蘭栩一邊抱著他一邊處理文件。
這種全方位的照料既令人窒息又莫名安心。希爾瑞斯開始注意到埃爾蘭栩的一些小習(xí)慣——思考時會無意識地繞弄他的發(fā)絲,擔(dān)憂時會輕輕按壓他的脈搏,入睡前總會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這些細節(jié)拼湊出一個與"囿狐"形象截然不同的埃爾蘭栩,一個會疲憊、會恐懼、會溫柔的普通人。
更可怕的是,希爾瑞斯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依賴這種接觸。當埃爾蘭栩短暫離開去洗漱或更衣時,他會不自覺地發(fā)抖,直到重新被抱入那個熟悉的懷抱才平靜下來。這種生理上的依賴比任何鎖鏈都更有效地將他束縛在埃爾蘭栩身邊,也讓他感到更深的羞恥。
"恨我嗎?"有一天,埃爾蘭栩突然問道,手指描摹著希爾瑞斯鎖骨上已經(jīng)愈合的疤痕——那個自殘刻下的"T"字。
希爾瑞斯思考了一會兒,誠實回答:"不知道...我甚至記不清...為什么該恨你..."
埃爾蘭栩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也許這樣更好。"
然后他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俯身吻住了希爾瑞斯的嘴唇。那不是粗暴的占有,也不是輕柔的試探,而是一種絕望的祈求,仿佛通過這個吻能將生命直接渡給對方。
希爾瑞斯應(yīng)該抗拒的。理智告訴他這是錯的,這個吻來自囚禁他的人,來自用蒂斯洛特性命威脅他的人。但身體卻背叛了理智,本能地回應(yīng)著這個接觸。當埃爾蘭栩終于退開時,希爾瑞斯發(fā)現(xiàn)自己不爭氣地哭了——為這種矛盾,為這種軟弱,為這種扭曲的依戀。
"噓...沒事的..."埃爾蘭栩擦去他的淚水,聲音異常溫柔,"我在這里。永遠在這里。"
希爾瑞斯想反駁,想說自己不需要這種虛假的安慰,但疲憊感再次襲來,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在陷入黑暗前,他恍惚聽到埃爾蘭栩說:"...等你再好一點,我?guī)闳ヒ姷偎孤逄?.."
是夢嗎?還是真實的承諾?希爾瑞斯無法確定,但這個可能性如同一束微光,照亮了記憶迷宮的黑暗角落。
......
恢復(fù)過程緩慢而痛苦。幾周后,希爾瑞斯終于能夠短暫地坐起來自己進食,說完整的句子,甚至在被支撐的情況下走幾步。埃爾蘭栩像慶祝重大勝利般,親自下廚準備了他最喜歡的藍莓餡餅——希爾瑞斯不記得自己愛吃這個,但第一口下去時,味蕾卻莫名熟悉。
"今天有個重要會議。"一天早晨,埃爾蘭栩一邊為希爾瑞斯梳頭一邊說,"我必須親自出席。月蓮會來照顧你。"
希爾瑞斯的手指微微收緊,抓住膝上的毛毯。這是自那次險些喪命的分離后,埃爾蘭栩第一次主動提出離開。
"多久?"他輕聲問,努力掩飾聲音里的不安。
"三小時,最多。"埃爾蘭栩轉(zhuǎn)過他的臉,認真看進他的眼睛,"答應(yīng)我,有任何不適立刻按鈴。不要逞強。"
希爾瑞斯點頭,盡管內(nèi)心某個角落已經(jīng)在為即將到來的分離而顫抖。多么可悲啊,他已經(jīng)成了離不開埃爾蘭栩的囚徒,不僅是身體上,更是心理上。
埃爾蘭栩離開前做了萬全準備——床頭鈴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藥物和水杯排列整齊,甚至將希爾瑞斯最喜歡的幾本書放在床邊。最后一個長長的吻后,他終于不舍地關(guān)上門,留下希爾瑞斯獨自一人。
寂靜如潮水般涌來。希爾瑞斯嘗試閱讀,但文字在眼前跳動,無法集中注意力。他數(shù)著分鐘過去,身體越來越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揪緊床單。沒有埃爾蘭栩的體溫,房間突然變得異常寒冷。
兩小時后,當希爾瑞斯正與一陣眩暈作斗爭時,門被輕輕推開了。他以為是月蓮來檢查,抬頭卻看到一張意想不到的臉——雪諾,那個耳廓狐男孩,正怯生生地探頭進來。
"先生?"雪諾小聲呼喚,"您醒著嗎?"
希爾瑞斯的心跳突然加速。雪諾!那個讓他想起蒂斯洛特的小狐貍!他努力坐直身體,招手示意男孩進來:"雪諾...你怎么..."
"我來道歉!"雪諾快步走到床前,耳朵因緊張而抖動,"為了上次害您發(fā)病...我被派去邊境任務(wù),今天才回來..."
希爾瑞斯仔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雪諾比記憶中瘦了些,白色的毛發(fā)失去了光澤,但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依然明亮如初。他穿著"沉淪"組織的制服,胸前別著一枚初級預(yù)言師的徽章。
"沒關(guān)系..."希爾瑞斯輕聲說,"不是...你的錯..."
雪諾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首領(lǐng)大人差點把我發(fā)配到礦場去!要不是月蓮大人求情..."
"埃爾蘭栩...對你很嚴厲?"希爾瑞斯問道,同時示意雪諾坐下。
"啊?不,一般很公平。"雪諾撓撓頭,"但涉及到您的事,他就...呃..."小狐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隨即意識到失言而捂住嘴,"抱歉!"
希爾瑞斯忍不住微笑。這個年輕人的天真莽撞讓他想起...想起誰呢?記憶又變得模糊了。
"那個...您身體好些了嗎?"雪諾小心翼翼地問,眼睛好奇地掃過房間里的醫(yī)療設(shè)備,"我聽說您是位很厲害的預(yù)言師,因為過度演算才生病的..."
希爾瑞斯微微一怔。雪諾不知道他就是"星隕"?看來埃爾蘭栩?qū)M織成員的記憶修改相當徹底。
"好些了..."希爾瑞斯輕聲回答,"你...在研究什么?"
雪諾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眼中閃爍著純粹的求知欲:"地脈能量節(jié)點的定位演算!我們小組卡在第三階段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圖紙,猶豫了一下,"但首領(lǐng)說過不能拿這些事煩您..."
希爾瑞斯伸手接過圖紙。展開后,上面密密麻麻的星象符號和能量軌跡讓他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仿佛這些復(fù)雜的線條是他母語的一部分。
"這里..."他的手指自動指向圖紙中央的一個節(jié)點,"需要加入緩沖公式..."
"什么緩沖公式?"雪諾困惑地湊近,"我們試過標準緩沖模型,但能量反噬依然..."
"不...是特殊的..."希爾瑞斯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幾個符號,"將星軌偏轉(zhuǎn)...15度...然后..."
他的聲音突然停住了。一個可怕的發(fā)現(xiàn)擊中了他——他記得最復(fù)雜的演算技巧,卻忘了最基本的緩沖公式名稱。這就像記得如何造飛船卻忘了怎么系鞋帶,記憶的丟失方式如此不自然,仿佛被某種力量精準抹除。
"先生?"雪諾擔(dān)憂地呼喚,"您臉色好白..."
希爾瑞斯想回答,但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陽穴。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爆炸——他站在星象大廳中央,周圍是仰慕的目光;埃爾蘭栩在陰影處注視他,表情復(fù)雜;還有...最可怕的記憶...他親手將一枚紫色水晶交給一個耳廓狐青年,而那人轉(zhuǎn)身時露出的冷笑與天真的外表截然不符...
"蒂斯...洛特..."希爾瑞斯痛苦地呻吟,手指抓住胸口的衣料,"他...不是..."
"先生!"雪諾驚慌地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您怎么了?要我叫醫(yī)療師嗎?"
希爾瑞斯想說不,但另一波劇痛襲來,這次直接擊中心臟。他弓起身體,大口喘息,卻感覺不到空氣進入肺部。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耳中充滿血液奔流的轟鳴。
"救命!有人嗎!"雪諾的尖叫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月蓮大人!快來!"
希爾瑞斯感到自己向后倒去,被雪諾勉強接住。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到門被猛地撞開,埃爾蘭栩紫色的身影沖了進來,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懼表情。
然后,便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