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寧抱緊蛋糕盒,進了電梯,關上門,酒味更濃烈,他往角落縮了縮,后背幾乎貼上冰涼的金屬壁。
男人突然嗤笑一聲,嗓音沙啞說:"放心,我不至于搶你的蛋糕。"
徐可寧思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酒味熏出了幻覺——這人是在開玩笑?還是醉糊涂了?他下意識把蛋糕盒往懷里帶了帶。
男人瞧著徐可寧的模樣,醉意朦朧的眼底浮起戲謔:"不按電梯?"
徐可寧瞥了眼早已亮起的樓層按鈕,說道:"......按了。"
男人懶洋洋地斜倚在電梯壁上,目光在徐可寧身上停留片刻,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
徐可寧蹙眉,心想這醉漢該不會是隔壁奶奶家那孫子吧,長得倒人模狗樣,但喝成這模樣,都不怕老人家擔心的?
再慢一步,徐可寧擔心把自己熏吐了,電梯"叮"的一聲停在目標樓層,,他就一個箭步沖出去。
男人踉蹌著跟出電梯,身形不穩(wěn)。
徐可寧迅速輸入密碼,閃身進屋關門——
"砰!"
男人的手掌抵住自家的門板,低頭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襯衫,喃喃道:"我...有這么可怕?"
徐可寧將門關到只剩一道縫隙,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嘀、嘀、嘀——"
連續(xù)幾次密碼錯誤的提示音在走廊回響,伴隨著男人低聲的咒罵。
徐可寧握著門把的手緊了又松,終是嘆了口氣將門拉開一道縫:"需要幫忙嗎?"
男人正彎腰,聞言頓了頓,直起身來:"怎么?不怕我了?"
"怕你吵到奶奶。"徐可寧諷刺他。
男人看著徐可寧,最終報出一串數字,徐可寧輸入密碼推開門,扶住他搖晃的身形。
徐可寧打量著房子——跟他家的布局差不多,裝修風格不同,這邊更現代感一些,視野也好一些,他摸索著打開一盞壁燈。
他將男人扔在沙發(fā)上,皺了皺鼻子,嫌棄道:"一身酒味,”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明天把密碼改了吧。"
男人癱坐在沙發(fā)里,沒有回應他,而是使喚道:"幫我倒杯水。"
徐可寧站在原地沒動,心想這人醉成這樣倒挺會支使人。
男人仰靠在沙發(fā)上,看著他,較勁似的。
這時,房間門推開,奶奶披著件老式針織開衫,一看見癱在沙發(fā)上的方知行,頓時皺起眉頭:"哎喲喂,吃酒吃到咯副腔調?。ㄉ虾T挘?手指戳了戳方知行的額頭,"小赤佬,又要害我收拾一夜天!"
徐可寧:"奶奶,吵醒您了?"
老人瞇起眼睛,這才注意徐可寧:"寧寧啊,你怎么在這里?
"電梯里剛巧碰到。"徐可寧瞥了眼沙發(fā)上的方知行。
"管他干嘛?"奶奶揮揮手,“讓他睡馬路上去!"
方知行從沙發(fā)里支起上半身:"奶奶...你舍得啊?"
奶奶板著臉說:"誰讓你不聽話。"轉頭又對徐可寧和藹地說:"寧寧,你先回去休息吧,這小子交給我來管教。"
徐可寧抿了抿唇,朝方知行投去一個責備的眼神,轉頭對奶奶溫聲道:"奶奶,沒事。"
他倒了杯溫水,余光瞥見柜角的蜂蜜罐,猶豫片刻,還是舀了一小勺蜂蜜,在溫水中慢慢攪動。
方知行接過蜂蜜水,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下,終于說了句人話:"......謝謝。"
徐可寧拿起書包,朝奶奶笑了笑:"奶奶,我先回去了,您有什么需要的隨時叫我。"
奶奶點點頭說:"好,快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徐可寧在睡夢中隱約聽見門鈴聲。他煩躁地皺了皺眉,把被子往上一拽蒙住頭。昨晚做了幾張卷子到深夜,本就打算今天好好補個覺。對方鍥而不舍,改成敲門,活像催命似的。
徐可寧頂著睡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拉開門,果然是方知行,他瞇著惺忪的睡眼,不爽道:"知不知道今天是周六..."
方知行可不理他:"我只是奉命行事,奶奶讓你過去吃早餐。"
徐可寧整個人歪在門框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替我謝謝奶奶...我再睡會兒..."
"要謝自己謝去。"方知行轉身就走。
徐可寧被他噎住了:“這什么人啊……”
他拖著步子晃進洗手間,洗漱完,人總算清醒了,寬大的白色T恤領口微微歪斜,露出一截突出的鎖骨線條。下身是條黑色的短褲,兩條筆直的腿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趿拉著拖鞋走到隔壁,探頭道:"奶奶早。"
方知行大爺似的坐在餐桌旁,方奶奶坐在沙發(fā)上,一個中年婦女手里端著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出來,應該是方知行他家請的阿姨。
"寧寧起來啦?快過來坐下。"她笑瞇瞇地,朝他招手。
徐可寧覺得自己像被招呼的小狗,他微笑應了一聲。
早餐很豐盛,小米粥、油條、還有徐可寧喜歡的蝦餃。餐桌上鋪著藍印花布,十分有儀式感。
方奶奶將小米粥遞給徐可寧,徐可寧道了句:“謝謝。”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方奶奶問
徐可寧喝了一口粥,點點頭:“嗯,是的。姥姥在舊城那邊?!?/p>
方知行沒興趣了解別人的私事,低頭吃早餐,不說話。
方奶奶給徐可寧夾了個蝦餃,又問道:"住校嗎?"
徐可寧"嗯"了一聲。
"那放假就在奶奶這兒吃飯,"方奶奶說,"反正平常都是我一個人。"
方知行正吃著一個蝦餃,聞言道:"奶奶,我工作忙..."
"是是是,你忙。"方奶奶白了他一眼,把一碗熱粥推過去,"喝點粥,昨晚灌那么多酒,胃該難受了。"
徐可寧生得乖巧,低眉順眼的模樣很討方奶奶歡心。老人家的每個問話他都認真應答,他吃東西本就慢條斯理,這樣下來更慢了。方知行數過,一口蝦餃竟能細嚼二十下,他忍不住腹誹:他是怎么長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方知行實在看不下去這磨蹭勁兒,端起碗三兩口扒完粥,碗往桌上一擱發(fā)道:"奶奶我吃飽了,"他扯過紙巾擦了擦嘴,"去對面會所游個泳。"
方奶奶擺擺手:"去吧去吧。"她轉頭看向徐可寧說,"寧寧慢慢吃。"
徐可寧笑了笑。
兩人又聊了一些別的,方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似:"我那孫子叫方知行,今年整三十了。"
徐可寧盤算了一下——三十歲,比自己大了整整十三歲,怕是該叫叔叔了吧?
方奶奶說:“方知行很是煩人,三十歲了還讓人操心。”
徐可寧內心吐槽一句,確實。
吃完早餐,徐可寧跟方奶奶道了謝才出門。
打車去了姥姥家,姥姥又在放那些咿咿呀呀的歌,聽得徐可寧昏昏欲睡,抬手關掉。
姥姥在擺弄她那些花花草草,風一吹,薄荷的清香味飄過來,聞著讓人一陣舒爽。姥姥早年在B城住過一段時間,后來嫌那兒太吵鬧,便堅持搬回了D城。舅舅曾想接她去C城生活,但姥姥哪兒也沒去,始終守著這老房子。
一周不見,姥姥見到徐可寧大呼“怎么瘦成這樣”,心痛壞了,拖著小車又去了菜市場。
徐可寧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嫌熱,溜回臥室刷題去了,高三學業(yè)繁重,卷子總也做不完。
他刷題刷得入了神,直到窗外一陣喧鬧聲才將他驚醒。徐可寧推開窗戶,看見上次那幾個小孩正在樓下玩籃球。他揉了揉了脖頸,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拿著手機到樓下,上次開球的那個小男孩還認得他,雀躍地揮著手喊:"哥哥!"
徐可寧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頭發(fā),順手拍了張照片發(fā)給林見陽。林見陽很快回復過來,發(fā)來一連串羨慕的表情——他正被媽媽關在家里刷題,哪兒都不許去。
還賤兮兮發(fā)了一段語音過來,說是沈昭月在打聽他的下落。
徐可寧不理他。
緊接著又彈出一條消息:"國慶回不回來?"
"不回。"徐可寧簡短地回復。
"那我去找你玩啊!"林見陽的消息緊接著跟了過來,后面還配了個齜牙笑的表情。
徐可寧將手機揣回兜里,接過籃球拍了兩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川!"男孩回答道,
夕陽的余暉里,周小川的臉蛋汗津津地泛著光。
周小川仰著臉,心大地道:"哥哥你教我投三分吧!那天你簡直——簡直帥炸了!"
徐可寧低頭看著還沒自己腰高的小豆丁,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看著周小川躍躍欲試的模樣,徐可寧到底沒忍心打擊他:"行吧,試試看。"
九月的D城熱浪翻騰,連蟬鳴都顯得有氣無力,拖著長長的尾音在樹蔭里"知——了——知——了"地呻吟。
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徐可寧抹了把臉,卻莫名覺得暢快。
一來二去,周小川已經自動將徐可寧列入好朋友行列,就連奶奶喊他回家吃飯,還不忘扯著嗓子喊:"哥哥明天一定要來??!
從姥姥家回來,徐可寧戴著耳塞等電梯,完全沒注意到身后漸近的腳步聲。直到一股汗酸味鉆進鼻腔,他才皺眉轉頭——方知行站在了身后,運動服濕了大半,發(fā)梢的汗水正順著臉頰往下滴。
徐可寧扯下耳機,往后挪了半步,遠離方知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