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行看出徐可寧的嫌棄，有些不爽說：“你運動完，不出汗的嗎?！?/p>
徐可寧悠悠道：“沒有你臭?！?/p>
這時，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方知行一個閃身跨進去，反手按下關(guān)門鍵，輕飄飄丟下一句："那你等下一趟吧。"
徐可寧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電梯門已經(jīng)在他面前合上。
天還沒亮，鬧鐘還沒響起，徐可寧就被寒意驚醒。他伸手關(guān)掉空調(diào)，將自己蜷成一團，試圖用單薄的空調(diào)被裹住發(fā)冷的身體——昨夜貪涼，把溫度調(diào)到了20度，卻忘了睡前再調(diào)回來。
他揉著發(fā)沉的太陽穴，盯著手機屏幕，在"下樓吃早點"和"泡碗方便面"之間猶豫不決。方奶奶招呼過，說想吃什么隨時去敲門，但白吃白喝實在過意不去。給錢吧，又不知道該給多少才合適——給少了顯得小氣，給多了又怕老人家覺得生分。這念頭在他發(fā)脹的腦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只能嘆著氣爬起床，決定到樓下吃早餐。
徐可寧洗漱完，背著書包要出門，一拉開門就撞見方知行舉著手要敲門。他嚇了一跳，埋怨道："你站這兒怎么不出聲啊！"
方知行收回手，慢悠悠道："少爺，我這不還沒來得及敲。"
"有事？"徐可寧沒好氣地問。
"奶奶叫你去吃早飯。"
徐可寧眼神飄忽："我...我吃過了。"
方知行直接戳穿："不好意思吧？"見對方不吭聲，他掏出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往徐可寧面前一遞。
徐可寧問：“干嘛？”
"加微信，轉(zhuǎn)賬2000一個月。"
"這么貴！"徐可寧瞪圓了眼睛。
方知行說："吃不吃？"
"吃！"徐可寧挺沒骨氣點開手機，加了微信，轉(zhuǎn)了2000元過去，咬牙切齒道："奸商！"
方知行滿意地收起手機，轉(zhuǎn)身往屋里走："走吧！少爺。"
方奶奶平日里一個人在家，大概總是冷冷清清的，難得遇上徐可寧這樣乖巧，那股子長輩的疼惜勁兒就上來了。她樂呵呵地在廚房幫忙，煎餅、熬粥、拌小菜……硬是張羅出一桌子豐盛早餐，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端出來。
很對徐可寧的口味。
不過，方知行看著他吃東西那勁兒，一陣牙痛，三五下解決掉早餐，決定提前去上班。
吃完早餐上學(xué)，方奶奶又追出來，塞了一瓶水到徐可寧手里，叮囑幾句，什么天氣熱，多喝水，對徐可寧比自己的親孫子還上心。
高三剛開學(xué)，大家還沒有進入緊張的湊節(jié)，同學(xué)三三兩兩扎堆說話。
徐可寧進入教室，聞到一股詭異的味道，他的同桌倒勤快，在唰唰寫卷子，徐可寧側(cè)過身，用筆帽戳了戳林澍：“這什么味兒?。俊?/p>
林澍頭也不抬，筆尖在卷子上劃拉著："第三組第五排，李銘在擦風(fēng)油精。"
"有用？"徐可寧狐疑地瞥了眼那個拼命往太陽穴抹男生。
"沒有。"林澍推了推眼鏡。
徐可寧問："那干嘛要擦？"
周正熙坐前桌，扭頭道："心理暗示，懂嗎？"
徐可寧說："不懂。"
前排的課代表開始收作業(yè)。周正熙把椅子往后靠了靠道：“快快，借作業(yè)給我抄抄?！?/p>
徐可寧無語了，拿出作業(yè)。
周正熙接過那沓卷子，瞪大眼睛：“這么多？”
徐可寧問他：“你該不會沒做吧？”
一旁的林澍插嘴：“他的腦子還在暑假呢。”
周正熙咽了咽口水，強裝鎮(zhèn)定：“……我下筆神速！”
徐可寧對他做一個“你牛”的手勢。
雖然剛開學(xué)，但因為正式踏入高三，各科老師使出渾身解數(shù)，根本不給他們喘氣的機會，三個人默契地連洗手間都懶得去。中午，其他同學(xué)陸續(xù)離開教室，徐可寧對食堂的飯菜毫無期待，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
食堂依然人滿為患，好在排隊打飯的人不多。他們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徐可寧雖然餓，但實在受不了胡蘿卜的味道，正一根根往外挑。
林澍看著他這副模樣，嘆了口氣：“你這是有多討厭胡蘿卜啊？”
周正熙插嘴：“老徐，就你這樣的，還敢一個在這兒讀書？”
徐可寧頭也不抬地糾正：“我姥姥在這兒?！鳖D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我們家隔壁的奶奶人挺好的，放假我都是在她家吃飯?！?/p>
不過一想到那2000塊錢，徐可寧一陣肉疼，不過他有寄人籬下的自覺。
林澍問："老徐，你怎么高三突然轉(zhuǎn)回這兒讀書？"
周正熙湊近，壓低聲音："該不會是被原學(xué)校開除了吧？"又上下打量徐可寧，"不過看你這樣也不像啊..."
徐可寧抬頭說："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林澍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拿作業(yè)給鄭帥的時候，我瞥見你桌上的成績單——你以前是B城附中的？”
徐可寧點點頭。
林澍有些好奇，問道：“你為什么轉(zhuǎn)回來這邊？”
徐可寧看著他說：“能不說？”
林澍做了一個懂了的手勢，他做事板正，但相處起來挺舒服的，徐可寧不想說，他便不問。
徐可寧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林澍總覺得他話里有故事。雖然滿腹疑問，最終只是同情心泛濫地說了句："你要是喜歡我家的蛋糕，隨時來吃啊，反正賣不完我媽都要扔掉的。"
徐可寧："......其實我沒那么慘。"他斟酌著用詞，不確定林澍他們的零花錢是多少，"而且...我還挺有錢的。"
在B城，徐志明跟周莉?qū)λP(guān)懷最多的，就是時不時塞一些零花錢給他，平常徐可寧沒什么花費，最多就是讓林見陽訛詐一杯奶茶。——而且，徐志明走的那天，可能是為了減輕自己的愧疚感，塞給他一張卡。徐可寧后來查過余額，那筆錢對一個高中生來說，確實多得過分了。
周正熙對"挺有錢"這個概念模糊，于是問道："挺有錢是多少？"
徐可寧不太好意思地比劃了個數(shù)字。
周正熙的嘴張成了O形——他的零花錢還得幫父母干活才能拿到，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們吃完飯，林澍他們一合計，決定要訛徐大款請喝可樂。
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天氣熱，體育老師放水，跑完一圈之后，讓他們自由活動，李睿跟幾個男生在玩籃球，場邊有不少女生圍觀，徐可寧他們幾個坐在樹蔭下不想動。
李?？v身一躍，一個瀟灑的遠投處籃。
"李睿!李睿!"：頓時引來迷妹的歡呼
李睿拍著籃球快步跑回，在徐可寧面前一個停下，看著他："來一局？"
徐可寧抬起頭，目光落在李睿身上，他個子很高，應(yīng)該超過了一米八，長相帥氣，林澍說過，李睿成績好、體育強。
烈日高懸，晃得人發(fā)暈，他沒動，場邊的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李睿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有些僵，徐可寧的沉默，讓他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林澍抬手拍了一下徐可寧的肩膀，"走，打一場！"場邊的女生們頓時歡呼起來。徐可寧是新來的轉(zhuǎn)校生，生得一副好相貌。平日里除了和林澍、周正熙走得近些，幾乎不與其他同學(xué)來往，神秘得很。
很快，兩支小隊就組好了，徐可寧和林澍還有另外三個同學(xué)一隊；李睿則跟他平時玩得好的幾個組成另一隊，體育老師當(dāng)裁判。
徐可寧活動了下手腕，他不知道林澍的籃球水平如何，在附中時他跟林見陽配合默契。不過現(xiàn)在也無所謂，反正就當(dāng)玩玩。
哨聲一響，徐可寧躍起，率先觸到籃球，一個利落的撥腕將球拍向林澍。場邊頓時爆發(fā)出一陣驚呼。林澍接球后快速突進，卻在三分線外遭遇攔截。只見他一個背后運球晃過防守者，余光瞥見徐可寧已悄然切入籃下?；@球劃出精準(zhǔn)的弧線，徐可寧騰空而起，在空中輕巧地接住傳球。李睿急忙補防，兩人在空中短暫對峙——徐可寧突然收勢，手腕一抖將球回傳給跟進的隊友。"唰"的一聲，籃球應(yīng)聲入網(wǎng)。
場邊女生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李睿抹了把汗，看向徐可寧笑著道：“好球?！?/p>
徐可寧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讓徐可寧意外的是，林澍雖然做事一板一眼，在球場上卻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靈活
李睿的技術(shù)確實很好，看來平時沒少玩，徐可寧他們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隨著終場哨聲響起，李睿的隊伍以2分優(yōu)勢獲勝。他走到徐可寧面前，嘴角微揚："技術(shù)不錯，什么時候有時間再來一場。"
徐可寧覺得自己快中暑了，顧上不說話，朝他擺擺手。
運動完，就像剛蒸完桑拿似的。校服不透氣，汗?jié)窈缶o貼在身上，黏得難受。徐可寧皮膚的，此時更是熱得臉色緋紅。
林澍他們沒有住宿，據(jù)周正熙的說法是，住宿沒有人洗襪子，那么徐可寧吧，按周正熙的意思為了不被餓死。
打完球回宿舍時，他剛推開門，一股濃重的汗酸味就撲面而來，昨天新搬來的胖子室友，渾身汗?jié)瘢麄€房間像被腌入味了似的。徐可寧胃里一陣翻涌，差點當(dāng)場吐出來。
他拿起書包果斷回家。徐可寧靠在電梯里，他能感覺出有些暈，只不過沒有在意，B城跟D城差不多，徐可寧每年都鬧出小毛病，不過在B城他自己找些藥吃，就沒什么大問題。
聽到開門的聲音，方奶奶從屋里出來：“寧寧，回來了？”
徐可寧應(yīng)了一聲，臉色紅里透著白，說道：“奶奶，我先洗澡，粘得難受。”
方奶奶叮囑道：“等會過來吃飯，我熬了綠豆湯，解暑。”
徐可寧點點頭，進屋灌了一大杯水后，仍覺得口干舌燥。
洗完澡后，他感到一陣發(fā)冷，以為是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得太低。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真的中暑了，點開手機，下了常用的藥物。
方知行剛下班回來，氣還沒喘勻，奶奶在廚房揚聲喊他：“去隔壁叫寧寧過來吃飯！”他揉了揉發(fā)僵的后頸，無聲嘆了口氣——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我祖宗。
方知行按響門鈴，開門的徐可寧身上裹著被單，臉色發(fā)白。
“怎么了？”方知行問。
“沒事兒，有點中暑。”徐可寧聲音虛浮。
方知行聽出了有氣無力，明顯不信：“吃藥沒有？”
“剛下單，待會兒送到?！毙炜蓪幷f，“你幫我跟奶奶說一聲，我就不去吃飯了，你回去吃飯吧?！笔〉媒o人家添麻煩。
徐可寧說完，轉(zhuǎn)身往屋里走，還不忘丟下一句：“幫我?guī)祥T?！?/p>
方知行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暗嗤，這可憐的勁兒，認命嘆了一口氣道：“去換衣服?！?/p>
徐可寧以為自己聽差了，確認一遍道：“什么？”
方知行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去換衣服，帶你去輸液?！?/p>
徐可寧心里一滯，想著到底還是麻煩了人家，再推脫反倒顯得矯情說：“……謝謝。
方知行回到家里，把情況一說。老人家疼徐可寧，一聽這話更是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催促道："可別耽誤了。"
方知行無奈地應(yīng)了聲，出門時聽見奶奶還在念叨："這孩子，病了也不早說...”
小毛病到社區(qū)診所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去大醫(yī)院擠，雖然離這不算遠，但看著徐可寧煞白的臉色和虛浮的腳步，方知行真怕他半路就暈過去。
負一層停車場里，方知行那臺嶄新的路虎攬勝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光，京A的牌照格外顯眼。徐可寧爬上了副駕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車可不便宜，方知行到底什么來頭？一副大少爺?shù)淖雠伞?/p>
方知行拉開車門，仿佛知道徐可寧在想什么，說道："留學(xué)那會兒賺的錢?，F(xiàn)在這份破工作，連油錢都快付不起了。"好大的怨氣。
徐可寧哦了一聲，有氣無力靠在車門上。
方知行扶著方向盤，忍不住側(cè)頭問道："我在這兒都快兩年了，怎么從沒見過你？"
徐可寧說："之前在B城書，放假才回來，一般都回姥姥那兒。"
"你爸媽就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方知行順口接道。
徐可寧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路燈，輕聲道："他們離婚了，各自都有了新家...和小孩子?！?/p>
方知行余光瞥見徐可寧被車窗光影分割得模糊不清的側(cè)臉：喲，原來還真是個小可憐。
社區(qū)診所沒什么人，一個年輕的護士值班，小護士估計是剛出來實習(xí)，針頭在徐可寧手背上戳了三四回都沒找準(zhǔn)血管。
徐可寧抿著嘴唇一聲不吭，方知行抱著手臂站在一旁，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他看不過眼：“小姑娘，你能不能找準(zhǔn)再下針？”
小護士抬頭對上方知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本就因為緊張漲紅的臉"唰"地更紅了
方知行實在看不下去，轉(zhuǎn)身出了診室，他這一走，小護士這回倒扎得很快。
等方知行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張毛巾被。
將毛巾被披在徐可寧身上，徐可寧道了謝，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看樣子很冷。
方知道問：“發(fā)燒了?”
“好像是，夾著體溫計呢 ?！毙炜蓪幷f。
在35度的天氣里徐可寧冷得打顫，體溫38.5度，方知行去找醫(yī)生，加了一針退燒的。
徐可寧燒得昏昏沉沉，毛巾遮住半張臉，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手背上的針頭已經(jīng)拔掉，額頭抵著一個溫?zé)岬募绨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歪在方知行身上睡著了。
抬頭，方知行盯著輸液室的電視，看得有滋有味，電視里正播放著熊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