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李家莊 30 多公里外的楊樹村,午后陽光靜謐得像古畫,陳舊與寂寥的氣息攏著每一寸土地。李大丫被賣到這里,已然在時光的長河中沉浮了整整 5 年。
遙想當(dāng)年,年僅 13 歲的她,宛如一只毫無招架之力的柔弱羔羊,被那狠心到極致的奶奶,僅僅作價 10 兩銀子,便無情地推進(jìn)了命運(yùn)的深淵,賣給了這個 30 多歲的老鰥夫。
婆婆家的日子,恰似一潭波瀾不興卻苦澀得讓人難以下咽的湖水。家中育有一女一兒,生活的重?fù)?dān)猶如一座無形且沉重的大山,沉沉地壓在每一位家庭成員的肩頭。兒子結(jié)婚五年后,好不容易盼來兒媳婦懷孕的喜訊,那一刻,一家人滿心憧憬,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縷曙光,對新生命的降臨充滿了期待。
然而,命運(yùn)卻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露出了猙獰可怖的面容。兒媳婦生下女兒后,不幸因難產(chǎn)導(dǎo)致大出血,永遠(yuǎn)地閉上了雙眼,只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在世間發(fā)出無助而凄涼的啼哭,那哭聲仿佛是對命運(yùn)不公的聲聲控訴。
所幸,這位婆婆并非世俗中那種重男輕女之人,她將自己全部的愛與關(guān)懷,毫無保留地傾注在了這個沒娘的小孫女身上。
在奶奶無微不至的照料下,小嬰兒宛如石縫中頑強(qiáng)生長的幼苗,一點(diǎn)點(diǎn)茁壯成長起來。只是,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又增添了這樣一份沉重的負(fù)擔(dān),她兒子想要再尋覓一位媳婦,愈發(fā)變得難如登天。
命運(yùn)似乎總愛捉弄這個飽經(jīng)苦難的家庭。就在這時,家中迎來了一件看似“好事”。那年,婆婆家的女兒被鎮(zhèn)上一個家境殷實(shí)的大戶人家的兒子相中,對方為促成這門親事,出手闊綽地給了她家 15 兩銀子。這家人便盤算著,拿出其中 10 兩銀子,為她兒子再尋一門親事。
而遠(yuǎn)在李家莊老宅的李老太太聽聞此事后,竟全然不顧三房李大丫的死活,擅自做主,再次將李大丫作價 10 兩銀子賣掉,絲毫沒有顧及她也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孫女,如此行徑,實(shí)在令人心寒到了極點(diǎn)。
張家牛車一路搖搖晃晃,在漫長的顛簸后,終于將李四丫她們送到了楊樹村。一踏入村子,李四丫便敏銳地察覺到這里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寂靜,仿佛整個村子的生氣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走了,空蕩得讓人心里直發(fā)毛。
就在這時,從南面緩緩走來幾個婦女,她們的交談聲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恰似在平靜湖面投入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
“楊老三家可真是太過分了,人家老大家如今就剩下孤兒寡母的,不幫忙也就算了,居然還想霸占她們娘幾個的地和房子,這還有天理嗎?”其中一個婦女氣得滿臉通紅,憤慨地說道。
“可不是嘛,老大家一直都善良,他們幾個小時候沒爹沒娘,是楊老大家把他們扶養(yǎng)長大,之后又給他們每個人娶媳婦,沒想到養(yǎng)大了一群白眼狼。”另一個婦女也跟著附和,語氣中滿是無奈與嘆息,仿佛在為老大家的遭遇感到不值。
“哼,這幾個人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钡谝粋€婦女越說越氣,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以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極度不滿。
李四丫聽到她們的議論,心中“咯噔”一下,敏銳地意識到這件事情絕非表面那么簡單。她與同行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領(lǐng)神會,隨后便加快腳步,朝著楊老大家走去。
不多時,一座三間的磚頭房子映入眼簾。房子的兩側(cè),一邊是廚房,煙囪里偶爾裊裊升起幾縷炊煙,仿佛在默默訴說著生活的煙火氣息;另一邊是柴房,柴垛碼放得整整齊齊,從這細(xì)節(jié)便能看出主人的勤勞與持家。
房子后面還有牛棚,里面的耕牛正悠然自得地嚼著草料,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咀嚼聲,給這略顯壓抑的氛圍增添了一絲生機(jī)。這一切的景象都在表明,這家人絕非游手好閑之輩。
李四丫她們剛邁進(jìn)大門,一陣嘈雜的爭吵聲便撲面而來。
“大嫂,楊大寶都不在了,你還守著這個家有什么用呢?不如去我家吧,讓你侄兒給你養(yǎng)老送終,也算是了卻你的后顧之憂?!?/p>
一個聲音尖銳且?guī)е鴰追痔摷贌崆榈呐苏f道,那聲音讓人聽了渾身不自在。
“大伯娘,您就別固執(zhí)了,到我家里去住吧,我們肯定會好好孝順您的?!绷硪粋€聲音也在一旁幫腔,同樣透著一股讓人難以信服的虛偽。
“我有兒媳婦,有孫女,有小孫子,還有女兒,我為什么要去你們家?我自己的家我自己能守得??!”一個堅定而蒼老的聲音響起,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如同洪鐘般在院子里回蕩。
“你們別再打我們家的主意了,這個家是我兒媳婦辛辛苦苦操持起來的,誰也別想奪走!”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明顯的憤怒與警惕,仿佛一頭護(hù)犢的母獸,時刻準(zhǔn)備著擊退來犯之?dāng)场?/p>
“大嫂,話可不能這么說啊。咱們老楊家的東西,怎么能便宜了外人呢?我們可都是一家人啊!把這個來路不明的賤人趕走,我替我侄兒寫休書,這房子和田地就都?xì)w我們了?!?/p>
“你有什么權(quán)力替楊大寶寫休書,你就不怕午夜夢回楊大寶把你叫到地下和你談?wù)勑?。”李四丫走進(jìn)屋里大聲說道,聲音猶如炸雷,瞬間讓屋內(nèi)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你…”楊老二一著急,竟口吃起來。
“娘,四妹,你們來了?!崩畲笱酒v地睜開那雙通紅的眼睛,懷里抱著她那三歲的兒子說道,聲音中滿是疲憊與無助。
“親家,你們來了。讓你們看笑話了?!睏畲笊o奈地站起來,苦笑著說道,身邊站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眼神中透著恐懼與迷茫。
“大娘,怎么不把村里有頭有臉的人叫過來,說道說道。他們幾個在這里犬吠什么?”那幾個鬧事者被李四丫突然的出現(xiàn)和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回過神來。
其中一個尖臉女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這是我們老楊家的家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你是誰,管我們家里事情干什么?我們家的事情,有你說話的份?”一個有點(diǎn)肥胖的男人也跟著叫嚷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哪來的臉在這里要霸占別人家的房子和田地?你們欺負(fù)一家孤兒寡母,就不感覺良心會痛嗎?”李四丫氣場全開,霸氣十足,她就是見不得有人欺負(fù)她的姐姐,若有人敢如此,那就大打一場,一次不服那就多打幾次,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她就不會瞎吵吵。
“大姐,你去找村里正,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不行咱們就去找縣太爺?!崩钏难救绱诉@般大放厥詞,可把楊家?guī)讉€兄弟嚇壞了,他們看李四丫穿戴不一般,心想她一定和縣太爺有關(guān)系,嚇得轉(zhuǎn)身就要走。
“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等下,里正來了,你們每人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不會來此搗亂,不許欺負(fù)這家的大大小小,否則,讓你們知道后悔兩個字怎么寫!”李四丫一聲厲喝,猶如一道無形的繩索,將那幾個試圖溜走的人牢牢縛住。
過了一會,李大丫把村里正領(lǐng)來了。里正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眾人,隨后拿出紙筆。在里正的監(jiān)督下,楊家?guī)仔值茈m心有不甘,但又懼怕李四丫的氣勢,只得照貓畫虎地簽了字,印上手印,寫好保證書。寫完后,他們幾個灰溜溜地走了,那狼狽的模樣,仿佛斗敗的公雞。
老太太感激地看著李四丫,眼中閃著淚花,說道:“姑娘,你是好人啊??伤麄円恢边@樣糾纏不休,我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謝謝你們,把這些鬧心事情給我解決了?!?/p>
“里正叔叔,如果他們還敢來鬧,麻煩你去鎮(zhèn)上福源酒館找鐘老板,他會替我們要回公道!”李四丫有意這樣說,就是讓楊樹村里的人知道,她李四丫也是有大樹罩著的。讓他們再想欺負(fù)姐姐一家時,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里正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姑娘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再胡來。若真有那不長眼的,我定會去找鐘老板?!?/p>
李四丫謝過里正,又安慰了老太太和李大丫幾句。此時,陽光透過云層,灑在院子里,給這個歷經(jīng)風(fēng)波的家庭帶來了一絲溫暖。李四丫知道,雖然這次暫時解決了問題,但未來姐姐一家可能還會面臨各種困難。不過,她暗暗發(fā)誓,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守護(hù)姐姐一家的安寧。也一定讓大姐一家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