闋德趕忙介紹：“這位，便是咱家東主?！?/p>
“啥？”丹增一愣，目光落在還沒柜臺高的小不點身上。
隨即狂笑：“喔哈哈哈！黃口小兒，也敢稱東主？口氣倒是不小！”
力士踏前一步，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住朱罡烈，兇光畢露。
“客氣點?！?/p>
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翊波不知何時出現(xiàn)，雙臂抱胸，倚著門框，眼神淡漠。
這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丹增暗自心驚，漂了眼同樣表情的法師，揮手止住力士，“聽說要進天河水府，非得走那‘通天道’？”
他手指門外。
山路半年前開辟出來，僅夠兩人并行。
“別想歪，小路而已。通往天河水府的路，所以叫通天路?！?朱罡烈抓起把崩豆，塞進嘴里咀嚼，嘎嘣作響，“只要一千五百文便有向?qū)阒?，好走得很?！?/p>
“若我不想給錢呢？”
“簡單，沒向?qū)?，自己爬。?/p>
“喔哈哈哈！”丹增多吉放聲大笑， “我當是多大場面，搞了半天只是外界謠傳?！?/p>
“謠傳，傳什么？”
丹增笑呵呵道：“傳……這條路不能走，走了，要死人！”
“哦……那不算謠言。硬闖，確實會死人?！?/p>
“你說什么？”力士暴喝，“換牙了嗎，吃崩豆，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小孩甚至懶得跟他說話，朝著門外揮揮手。
那模樣像極趕蒼蠅。
厭惡、不耐，加三分敷衍。
放在幼童身上，說不出的別扭。
丹增肺險些氣炸，卻不愿大庭廣眾下與孩子糾纏。
猛一揮手，“走，咱們?nèi)タ纯矗@條路有什么了不起！”
說完，大踏步向外走去。
力士、法師緊跟在他身后。
闋德低頭算賬。
朱罡烈在找零食。
翊波抬頭看天。
伙計們擦桌子掃地。
各忙各的。
從始至終，沒人正眼看他們。
丹增多吉毫無察覺，帶著手下，信心滿滿地踏上“通天道”。
起初，路還算平坦。
幾百步后，山勢驟然陡峭，腳下變得崎嶇難行。
兩旁樹木茂盛，遮天蔽日。
“就這？”丹增多吉撇撇嘴，“比藏地雪山上的羊腸小道差遠啦！”
狂妄僅持續(xù)了半個時辰。
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明明是沿著山路一直向上走，可周圍的景色卻似總在重復(fù)。
樹木、石頭，甚至連地上的泥坑，都似曾相識。
“怎么回事？”
丹增多吉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頭人！”力士驚呼，指著旁邊老樹樹干，“看！這是我之前留下的記號！”
痕跡清晰，他們確實在原地打轉(zhuǎn)！
法師神色凝重，掐算了幾下，道：“幻陣！有人在暗中操控！”
“才反應(yīng)過來，真夠笨?！睉醒笱蟮耐晜鱽怼?/p>
“誰？”
丹增多吉臉色大變，拔刀，怒吼，“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山林間除了風(fēng)聲，沒有任何回音。
“頭人，我怎么聽著……像客棧那小崽子？”力士疑神疑鬼道。
丹增看法師
后者閉口不言。
他們不敢再沿著小路走，試圖穿過旁邊密林，尋找出路。
可無論往哪個方向闖，最終都會詭異地回到這條該死的小路上！
太陽漸漸西沉，山林間變得陰暗潮濕，寒意逼人。
“這鬼地方！”
丹增多吉氣急敗壞，揮刀亂砍，將周圍的樹木砍得七零八落。
“省點力氣吧，夜晚更難熬?！?/p>
這一回所有人都聽得真切，就是那孩童在說話。
“該死！竟敢戲耍本官！”丹增猛然揮刀，向聲源處撲去。
寒光閃過，只砍斷一截爛木頭。
“比我家豬笨。”
小孩的聲音無處不在，仿佛在耳邊低語，又像在遠山喊話。
力士揮舞拳頭，只能打到空氣。
法師則不斷念誦經(jīng)文，試圖破除幻陣。
可惜口干舌燥，全無效果。
聲音徹底消失。
天色全黑。
他們依然在山林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精疲力竭，狼狽不堪。
次日清晨。
三人灰頭土臉地回到客棧。
丹增多吉更是衣衫襤褸，臉上、手上滿是劃痕。
朱罡烈依然坐在柜臺后，慢悠悠地喝著肉粥，香氣撲鼻。
看到丹增多吉等人，他放下碗筷，笑瞇瞇問：“怎么樣？‘通天道’的滋味可好？”
丹增多吉怒火中燒，想要撲上去，被法師拉住，下巴朝柜臺方向微抬。
翊波環(huán)臂站在朱罡烈身后，以他的眼光，根本看不清深淺。
丹增指著朱罡烈，厲聲喝問：“小崽子，你這是家黑店，分明在耍我！”
“耍你？”朱罡烈掏掏耳朵，“我只是說，有本事，就走上去。你們自己沒本事，怨誰？”
“你！”丹增多吉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敢輕舉妄動。
連續(xù)過虧，他已經(jīng)冷靜下來，明白這客棧里的人不好惹。
兩人爭吵，引來圍觀，住客們指指點點。
立刻有好事者當場開出盤口，賭三人今天到底能不能免費進入水府。
“我賭丹增大人贏！他可是見慣大場面……”
“我賭平安客棧！多少好手折在這，他們多啥……”
“你看，民心所向，賭不賭？”朱罡烈起身走到丹增多吉面前，仰著頭，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我給你機會?？吹侥沁吥侨贺i了嗎？”他手指客棧后院豬圈，“隨便挑一頭，打贏，豬歸你們，客棧還奉上一頓靈草宴，怎么樣？”
丹增勃然大怒。
小崽子，竟敢將我跟畜生相提并論。
剛要發(fā)作，法師湊上來，在耳邊提醒：“大人，聽說這里的豬吃仙草長大，若能帶一頭回烏斯藏，價值連城?！?/p>
丹增多吉眼中閃過貪婪，瞬間變臉。
靈草宴的價格，他身為情報官，怎能不知。
那可是五十兩黃金一位！
這豬天天吃……
憋了一天的惡氣，早已化作滿腦子算計。
野豬雖兇猛，但畢竟是畜生。
以他和力士的身手，對付一頭豬……豈不是輕而易舉？
難道，天河水府想討好我，借機跟烏斯藏王氏搭上關(guān)系？
“好！我答應(yīng)你！”丹增多吉咬牙說道，神色已大幅緩和，“言出如山，可不能反悔！”
“放心，我說話算數(shù)?！敝祛噶遗呐男∈?，起身將他們帶往豬圈。
等親眼見到傳說中的野豬，之前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打消。
丹增三人心里發(fā)怵，這畜生……果真不一樣。
體型堪比小牛犢，獠牙鋒利，大野豬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紫光。
“大人，要不讓小的先去試試？”力士低聲提醒。
丹增擺擺手，故作鎮(zhèn)定：“不用，區(qū)區(qū)畜生，能難倒我？”
他隨手點指，選了頭不大不小的公豬。
朱罡烈朝里面招招手，也沒見有豬倌驅(qū)趕，被點到的大野豬便自行出圈。
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溜煙跑上擂臺。
還不忘繞場一圈，仰天嘶吼！
“快看……好氣派的野豬……”
“畜生上擂臺……這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呀……”
“你信不信，以后斗豬會成為平安客棧的保留節(jié)目……”
“抽成呀，這起碼得收割幾十文……”
住客們見有熱鬧看，將擂臺圍得水泄不通。
丹增被架到火上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操……這是要成精的節(jié)奏，幸虧我沒上。
力士后退兩步，咕嚕一聲，咽下一大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