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在靜樂村時暖多了，掌心的繭子蹭得我手背發(fā)疼。路過廠門口時，她忽然停住，

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是她偷偷寫的 "離婚申請書"，

姓名欄的 "李桂花" 三個字，字跡工整的一絲不茍。雪越下越大，

廠區(qū)的廣播開始放《甜蜜蜜》。母親跟著旋律輕輕哼，我忽然發(fā)現(xiàn)，

她的背比在村里時挺直了許多，像棵在寒風里慢慢舒展枝干的樹。原來有些蛻變，

不是突然的拔節(jié)，而是無數(shù)個深夜里，螺絲刀與流水線碰撞出的火星，

是計算器按鍵上磨出的包漿，是藏在枕頭底下的課本里，那些慢慢爬滿紙頁的拼音與公式。

爹的呻呤聲，漸漸被風雪淹沒，母親把我往懷里攏了攏。她身上有淡淡的機油味，

混著車間里的棉絮，卻比靜樂村的黃土味好聞得多。我忽然明白，

眼前這個會算工分、敢跟賭徒對峙、能在申請書上寫下自己名字的女人，依然是我的娘，

卻又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灶臺后掉眼淚的娘。她在流水線的轟鳴聲里，

在無數(shù)個加班的月光下，把被踩進泥里的自己，一點點撿了起來，拼成了新的模樣。

3禮堂的鎂光燈，打在旋轉(zhuǎn)門上方時，我正幫母親調(diào)整工裝領(lǐng)口。藏青色制服熨得筆挺，

衣領(lǐng)別著枚銀杏葉形狀的廠徽，這是她升任生產(chǎn)經(jīng)理后，廠里專門為管理層設計的胸針。

三年前那個在流水線，被焊錫燙到的女人，此刻站在鏡子前，指尖劃過計算器按鍵的動作，

都帶著利落的節(jié)奏感。"大妞，幫我看看褲腳。"母親轉(zhuǎn)身時，藏青色西褲的褲線，

像刀割出來的，褲腳剛好露出她新買的黑皮鞋，那是她用第一個月管理層獎金買的，

鞋跟不高，但走起路來 "噠噠" 響，像在給命運打拍子。

員工表彰大會的音樂從樓下傳來，是母親最愛的《風雨彩虹》。

我望著鏡子里我們交疊的身影，她的鬢角染了淺褐色，而我穿著新做的工裝襯衫，

胸前別著初級會計證的吊牌。三年時間，足夠讓流水線的噪音，變成計算器的滴答聲，

讓母親的圍裙變成剪裁合體的制服。"下面有請生產(chǎn)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