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微微發(fā)抖，呼吸幾乎停止。
微信界面上，那兩條原本帶著刺眼紅色嘆號的消息，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發(fā)送時間是兩個多月前——正是他站在山頂絕望痛哭的那一晚。
"這......"他的喉嚨發(fā)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血液沖上太陽穴，耳邊嗡嗡作響。
"發(fā)出去了？真的發(fā)出去了？！"周安猛地站起身，膝蓋撞翻了腳邊的水壺也渾然不覺。新月被驚醒，困惑地抬頭望著主人反常的舉動。
周安的視線在手機屏幕和洞外漸暗的天色之間來回切換。
山頂！只有那里有信號！
這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開他的腦海。他手忙腳亂地將手機和電腦塞進背包，抓起"游龍"的殘柄和短刀，甚至來不及熄滅篝火就沖出了洞穴。
"新月！跟上！"他的聲音因激動而變調(diào)。
暮色已經(jīng)籠罩山林，樹影婆娑如同鬼魅。
周安卻像著了魔一般，不顧一切地向山頂奔去。樹枝抽打在臉上，劃出道道血痕；石塊硌得腳底生疼，他卻感覺不到疼痛。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吶喊：蘇君收到消息了嗎？她回復了嗎？小滿還好嗎？
"一定要趕上...一定要再試一次..."周安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后背。
新月緊跟在他身后，不時發(fā)出擔憂的嗚咽。
山路在黑暗中變得格外危險。周安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撲去，手掌和膝蓋重重磕在尖銳的石頭上。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他咬著牙爬起來，連血跡都顧不上擦。
"不能停...不能停..."他喃喃自語，仿佛在給自己催眠。手機有信號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可能找到回家的路！意味著蘇君和小滿還沒有放棄希望！意味著他這三個月來的堅持不是徒勞！
這些念頭像一劑強心針，支撐著周安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進。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內(nèi)心的狂喜和焦灼讓他無法停下腳步。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周安對著漆黑的山頂方向祈求，聲音哽咽。
他想起掛斷的那通電話，想起爆炸前妻子未說完的話語，想起小滿穿著小蜜蜂表演服的照片。如果當時他多等幾秒，如果他沒有掛斷電話，如果他...
自責、懊悔、希望、恐懼——這些情緒像潮水般沖刷著他的理智。周安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咸澀的液體不斷從眼眶涌出，和汗水混在一起流進嘴角。
當周安終于攀上最后一塊巖石，站在山頂?shù)钠脚_上時，他的雙手已經(jīng)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天空完全暗了下來，繁星如同碎鉆般鑲嵌在深紫色的天幕上。周安顫抖著點亮屏幕，眼睛死死盯著信號欄——
無服務。
"不...不可能..."周安瘋狂地搖晃手機，仿佛這樣就能變出信號來。他高舉手臂，在山頂?shù)拿恳粔K巖石上跳躍、轉(zhuǎn)圈，試圖捕捉到哪怕一絲微弱的信號。
"求你了...就一下...就一下..."他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帶著哭腔。但信號欄依然空空如也，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周安的雙腿突然失去了力氣，他跪倒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巖石上。手機從指間滑落，屏幕漸漸暗了下去——電量只剩下5%。
"為什么...為什么那天可以..."周安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那種從天堂跌回地獄的感覺，比單純的絕望更加撕心裂肺。
新月輕輕蹭著他的手臂，濕潤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臉頰。周安機械地撫摸著小狼崽的頭，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夜色中的群山如同沉默的巨獸，將他與外界徹底隔絕。
"冷靜...冷靜下來..."周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思考。工程師的邏輯思維漸漸占了上風——信號不會憑空出現(xiàn)又消失，一定有原因。
他撿起手機，小心翼翼地護住最后一點電量，打開備忘錄開始記錄：
山頂發(fā)送成功——特殊氣象條件？
當時是傍晚，現(xiàn)在完全入夜——時間因素？
手機電量68% vs 現(xiàn)在5%——電量影響信號接收？
是否有周期性信號窗口？
寫到這里，周安突然停下筆。他的目光落在電量提示上——5%。即使現(xiàn)在有信號，他的手機也撐不了多久。必須解決電力問題，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需要發(fā)電機..."周安喃喃自語。在青河村的這段時間，他見過水車和風車，但都是用來磨面的簡易裝置。要制造一個能穩(wěn)定發(fā)電的設備，需要磁鐵、銅線...
思路漸漸清晰，周安的情緒也平復下來。他打開電腦，趁著最后一點電量，查閱了離線保存的簡易發(fā)電機設計圖。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疲憊但堅定的臉上。
"先解決電力，再回來測試信號規(guī)律。"周安合上電腦，將它和手機一起小心地收進背包。雖然今晚的希望破滅了，但至少證明了一點——這個世界與地球并非完全隔絕。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他還有機會。
夜風漸涼，周安在曾經(jīng)露宿過的巖石夾角處搭起簡易庇護所。新月蜷縮在他身邊，用體溫為他驅(qū)散寒意。盡管身體疲憊不堪，周安卻久久無法入睡，腦海中不斷回放那條"已發(fā)送"的消息。
蘇君收到消息會怎么想？她會相信嗎？會回復嗎？小滿會不會以為爸爸不要她了？這些問題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心。
"不能急...不能出錯..."周安輕聲告誡自己。
他躺在地上，天上掛滿了星星，忽然他猛地坐起，他想到一個可能性。
在山頂接收衛(wèi)星信號比平地更容易是必然，當衛(wèi)星經(jīng)過頭頂時，理論上又進一步增加接收機率。
周安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一定是這樣。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有足夠的電，并找到衛(wèi)星經(jīng)過頭頂?shù)拇翱凇?/p>
但這一切都不能急，在這個世界，一次沖動就可能萬劫不復。如果他今晚摔下山崖，如果他貿(mào)然吸收危險的萃靈晶，如果他招惹了不該惹的人...所有的希望都會化為泡影。
必須冷靜，必須計劃周全，必須活著回去。
這個念頭像錨一樣，穩(wěn)住了周安動蕩的心緒。他慢慢閉上眼睛，在疲憊和情緒的雙重消耗下，終于沉入夢鄉(xiāng)。
夢中，他站在一扇巨大的門前，門那邊傳來小滿的笑聲和蘇君的呼喚。他用盡全力推門，門卻紋絲不動...
天剛蒙蒙亮，周安就醒了過來。東方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啟明星依然明亮。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取出斷成兩截的"游龍"，開始晨練。
梁禮教導的招式在晨光中一一展現(xiàn)。馬步沉穩(wěn)如山，出拳快如閃電，轉(zhuǎn)身如游龍擺尾。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發(fā)力，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專注。
"喝！"周安一聲低吼，短刀劃破晨霧，刃尖在巖石上留下一道白痕。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汗水在初升的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這不是單純的鍛煉，而是一種宣泄，一種證明——證明他還有力量繼續(xù)前行。
新月蹲在一旁，歪著頭看主人練武。當周安收勢吐息時，小狼崽突然撲上來，前爪搭在他的膝蓋上，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說：我陪你。
"好孩子。"周安揉了揉新月的耳朵，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無論前路多么艱難，至少他不是獨自一人。
太陽完全升起時，周安已經(jīng)收拾好行裝。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頂，將這里的地形特征牢牢記在腦中——這塊突起的巖石是天然的地標，那棵歪脖子松樹可以作為參照物...
"我會回來的。"周安輕聲承諾，然后轉(zhuǎn)身下山。
周安下山還特意去了一次他穿越過來的地方，再次加強標記。臨走時在那棵樹上刻下五個字：我會回來的。
然后就返回青河村，這一次他再不也抱輕松之間，變得謹慎起來。
周安刻意避開可能遇到蝕骨獸的區(qū)域，沿著溪流行走。他的大腦沒有閑著，不斷構思著發(fā)電機的設計方案——水車驅(qū)動是最可行的，也可以手搖發(fā)電機，但需要銅線做線圈，磁鐵可以從某些礦石中提取...
正午時分，青河村的輪廓出現(xiàn)在視野中。正在田里勞作的老陳第一個看見他，老人丟下鋤頭跑過來。
"你小子！說好兩天，這都第三天了！"老陳氣呼呼地拍打周安的肩膀，眼中卻是藏不住的關切，"梁師傅差點帶人去找你！"
周安心中一暖："遇到點意外，不過沒事了。"
老陳上下打量他，注意到他破損的衣服和手上的擦傷："蝕骨獸？"
"一只。"周安點點頭，從背包里取出三顆炎萃靈晶，"還遇到了兩個自由派的人。"
老陳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們找你麻煩了？"
"沒有，只是邀請我加入。"周安簡單描述了那兩人的外貌特征，"瞳孔發(fā)紅，應該是吸收了萃靈晶。"
"造孽啊..."老陳搖搖頭，"那些人為了力量什么都干得出來。走，你先去見村長跟他說一下。"
李元正在祠堂清點靈晶庫存，見到周安安然歸來，明顯松了口氣。聽完周安的匯報后，他的表情變得凝重。
"自由派最近活動頻繁，又是蝕骨潮來臨之際，這不是好兆頭。"李元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他們可能在策劃什么。周安，你做得對，沒有激怒他們。"
周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提山頂信號的事。在確定能穩(wěn)定聯(lián)系地球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村長，村里有銅線或者磁石嗎？"他換了個話題，"我想試著做個發(fā)電機。"
李元挑了挑眉："發(fā)電機？像你之前說的那種能發(fā)電的裝置？祠堂里有些銅器可以熔了用，磁石...老王打鐵鋪應該有一些。不過你要這個做什么？"
"給我的設備充電。"周安拍了拍背包，"里面的知識對村子有幫助，但需要電力。"
李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以。不過蝕骨潮臨近，你得抓緊時間。過段時間第一批支援隊伍就要出發(fā)去三元村了。"
"我明白。"周安鄭重點頭。時間緊迫，但他必須兩手準備——既要幫助村子抵御蝕骨潮，又要為聯(lián)系地球創(chuàng)造條件。
走出祠堂，周安又去見梁禮。
梁禮正在練拳，打得鏗鏘有力，院子不時一陣爆鳴。
周安喊了一聲：“師傅，我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