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頭鉆進了去縣城的長途汽車。那會兒的長途車，還是老掉牙的“解放牌”，

一路顛得人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位斡朴疲邘撞骄痛跉鈨?，

車廂里頭一股子汽油味兒混著乘客帶的咸菜味兒，那空氣簡直渾濁得能把人熏暈過去。

我擠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田野、村莊，一眨眼就嗖嗖地往后退，

心里頭那滋味兒，說不清道不明，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h城啊，

那可比我們小山村大多了，街道寬敞得能跑馬，樓房一棟挨著一棟，跟雨后春筍似的，

直愣愣地杵在那兒。兒子家住在棟六層高的樓房里，沒電梯，得吭哧吭哧爬到四樓。

我兩條老腿跟灌了鉛似的，每往上邁一步都得使出吃奶的勁兒，喘得跟拉風(fēng)箱似的，

差點沒直接趴在樓梯上。心里頭直犯嘀咕，這要是天天爬，不得累死個人??！“媽，你來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兒子王建軍那張臉立馬就湊了過來，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他身后，

還站著個年輕女子，肚子已經(jīng)微微隆起，一看就是個孕婦。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

眉眼清秀得跟畫里走出來似的，尤其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就是個心善的姑娘。

“伯母好?！彼p聲喚我，聲音軟糯糯的，帶著點怯生生的勁兒，跟只小兔子似的。

這就是我頭一回正兒八經(jīng)見著我的兒媳婦，李小紅。說起來，我這心里頭一直都藏著點愧疚。

當年他們結(jié)婚，老頭子病重，我哪里能走得開？只能托人送了點禮金過去，連婚禮都沒參加，

這事兒一直跟塊大石頭似的壓在我心口，沉甸甸的。兒子的家不大，五十多平米的兩居室，

家具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一張木制的茶幾，一個老式電視柜，

上面擺著一臺十四英寸的“長虹”牌彩電，這在當時，可算是頂呱呱的好家當了。

墻角那個三門大衣柜，一看就是結(jié)婚時的舊貨，漆面都掉得差不多了，斑斑駁駁的，

一看就是跟著人吃了不少苦頭。可它卻被打理得一塵不染，角角落落都透著一股子利索勁兒。

我一眼就瞧出來了，這小兩口的日子，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