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如約而至，期末周也緊隨其后。單單期末考時遇倒是手到擒來，可加上峰會的演講報告就算是時遇也得忙成陀螺。
凌晨1:23 ，圖書館四層。
時遇的下巴抵在《量子場論》的書脊上，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屏幕上的公式漸漸模糊成一片，手指還機械地在鍵盤上敲著，但思維已經(jīng)飄到了某個混沌的維度。
啪嗒——
一本厚重的《凝聚態(tài)物理前沿》被輕輕放在他對面。時遇猛地驚醒，抬頭時，謝知許正垂眸看他，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得像深潭。
“……教授？”時遇眨了眨眼，聲音還帶著困意。
“圖書館要閉館了?！敝x知許的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你打算在這兒睡嗎?"
時遇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四層只剩下他一個人，頭頂?shù)臒粢呀?jīng)滅了一半。他下意識去摸手機，發(fā)現(xiàn)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未發(fā)送的郵件草稿——「關于量子噪聲模型的修正建議」，收件人是謝知許。
謝知許的目光掃過屏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你打算在夢里發(fā)給我？”
時遇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手指迅速鎖屏：“……我改完了，只是還沒檢查?！?/p>
謝知許沒說話，只是伸手合上了他的筆記本，動作很輕，但不容拒絕。
“回去睡?！?/p>
時遇張了張嘴，想反駁，但謝知許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電梯。他只好匆匆收拾東西，小跑著跟上。
電梯里，謝知許的手指在樓層按鈕上停頓了一秒，最終還是按下了1樓。
“您……不回去？” 時遇忍不住問。
謝知許的視線落在電梯顯示屏上：“我還有數(shù)據(jù)要處理?！?/p>
時遇想說什么，但電梯門已經(jīng)打開。謝知許微微側(cè)身，示意他先出去。
“明天別遲到?！?謝知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九點，實驗室?！?/p>
時遇回頭時，電梯門已經(jīng)合上，只留下那一絲若有似無的苦橘香。
最后時遇也沒有扭過謝知許，回去補完覺才敲定最終版給謝知許發(fā)了過去，而收到報告的謝知許美名曰“獎勵”，才讓時遇安安生生的歇了一天。
許是白天睡的太飽，又或許是這幾天的作息不規(guī)律，到了晚上，時遇反而睡不著了，只能躺在床上回憶峰會報告，在腦海里進一步完善。
凌晨3:17，時遇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一條消息彈出來：
[謝知許]：實驗室數(shù)據(jù)有問題，現(xiàn)在過來。
他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謝知許從不會在這個時間發(fā)消息，除非——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沖，連鞋帶都沒系緊。
時遇沖進雨幕時，手機屏幕還亮著在消息界面。
路燈的光被雨水打碎，在積水里浮沉，像無數(shù)個搖晃的、蒼白的月亮。時遇踩著這些破碎的光斑奔跑，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雨聲。
時遇在公寓樓前急剎，仰頭看向11層。暴雨中，那扇窗口依然亮著暖黃的光，窗簾沒拉嚴，一道清瘦的影子正扶著書架緩慢移動。
時遇的手指按在指紋鎖上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
門開了。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下，謝知許正坐在沙發(fā)上，手指抵著太陽穴，臉色蒼白得嚇人。
時遇的心跳漏了一拍：“您怎么了？”
謝知許抬眸看他，聲音比平時低?。骸啊瓟?shù)據(jù)算錯了。”
時遇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謝知許在撒謊。
他走近幾步，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藥味。謝知許的左手搭在沙發(fā)扶手上，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的醫(yī)用膠布——留置針的痕跡。
“您心臟不舒服？” 時遇的聲音不自覺地繃緊。
謝知許沉默了兩秒，終于開口：“……有點心悸?！?/p>
時遇沒再問，直接走向廚房。冰箱里整整齊齊地碼著七個保鮮盒，每個上面都貼著標簽——「黨參烏雞湯」「茯苓山藥粥」「丹參紅棗茶」……
他拿出其中一個，熟練地加熱，然后倒進瓷碗里，端回客廳。
謝知許看著碗里的湯，眉頭微蹙：“……我不餓?！?/p>
“您今天沒吃晚飯?！睍r遇的語氣不容反駁，“冰箱里的食盒都是滿的，您一口沒吃?！?/p>
謝知許抬眸看他，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想到時遇會注意到這種細節(jié)。
最終，他還是接過碗，緩慢地喝了幾口。
時遇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安靜地等著。謝知許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指尖也不再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
“……謝謝?！?謝知許放下碗，聲音很輕。
時遇搖搖頭：“您應該早點叫我?！?/p>
謝知許沒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疲憊至極。
時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您要不要躺一會兒？”
謝知許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終，他微微點頭。
時遇起身，去臥室拿了毯子回來時，謝知許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他輕手輕腳地把毯子蓋在謝知許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背——冰涼得不像話。
他頓了頓，鬼使神差地，輕輕握住了謝知許的手。
謝知許的手指動了一下，但沒有抽走。
下一秒，他直接彎腰，一手穿過謝知許的膝彎，一手扶住他的背，把人整個抱了起來。
時遇低頭看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真輕?！?/p>
謝知許沒吭聲。
時遇抱著他走向臥室，腳步很穩(wěn)，像是怕驚擾了什么。謝知許靠在他懷里，呼吸很輕，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格外安靜。
時遇看著看著，忽然鬼使神差地低聲說了一句：“……真可愛。”
謝知許的眼睫顫了顫，但依舊閉著眼，像是還在沉睡。
時遇沒察覺異樣，輕輕把他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又順手調(diào)高了空調(diào)溫度。
“晚安，教授。”他低聲說，然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直到房門關上，謝知許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盯著天花板，沉默了很久，最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反駁了一句：
“……才不可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