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怒聲,庫房里正在忙碌的人探頭探腦地看過來。
宋煜這幾日被人議論的不少,很不喜歡這些眼神,只覺于荼理太過放肆,竟然屢屢讓他沒臉!確實該好好地教訓(xùn)一番!
當(dāng)即抓住她的胳膊朝外拖去,怒道:“我看你確實是輕狂起來了,真以為慕容澤能為你撐腰?沒有我臨安侯府,你以為他會多看你一眼?”
于荼理掙不開他,抓住門框與他撕扯,“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放開我!”
宋煜拽她不動,又去掰她的手指,怒道:“于荼理,別給臉不要臉!我知曉你在說氣話!不然這幾日怎么一直不來侯府?你心里既然有我,何必又做出這副丑態(tài)?你跟我回去,我好好地跟你說!”
“滾!別碰我!”于荼理抬腳踢他。
真是有苦說不出!若是讓宋煜知曉圣人和太后的謀算,他必然會更加得寸進尺,不止要操控她的人生,更會將她作踐到泥沼里去!
她猛地咬住他的胳膊!
“啊!”宋煜慘叫一聲,一把將她推開!
“!”
于荼理一下沒抓住,徑直朝后跌去,眼看就要從臺階上摔下!
身后忽而一雙手臂扶來,將于荼理扶穩(wěn),又很快松手,人也跟著退后了幾步,低低道了句,“冒犯了,姑娘勿怪?!?/p>
于荼理回頭,瞧見一個頭戴布巾一身粗布棉衫略顯寒酸的清俊書生,溫文爾雅地站在一側(cè),朝她抱手行禮。
她愣了下,尋常書生怎會出現(xiàn)在御藥房?
立時還了一禮,“多謝先生相救?!?/p>
蘇晗笑了笑,正要說話。
那邊宋煜捂著小臂走了過來,滿面怒色:“于荼理,你又勾三搭四!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夫!”
于荼理氣得轉(zhuǎn)身。
還沒說話,旁邊的蘇晗已溫聲道:“君子以仁立身,以義正行。這位兄臺恃強凌弱,非君子所為?!?/p>
顯然是將宋煜方才拖拽于荼理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宋煜怒極,瞪著這明顯非顯貴出身的書生,“我教訓(xùn)我的未婚妻,與你何干?!”
蘇晗搖搖頭,“既有婚約,更當(dāng)敬重。兄臺非但粗暴對待,還言語羞辱,實非真丈夫。”
宋煜氣笑了,伸手指了指于荼理,“男尊女卑,莫說我是她的未婚夫,就是論身份,我是立了戰(zhàn)功的少將軍,她一個御藥房配藥的醫(yī)女,我便是教訓(xùn)她兩句,又能如何?”
他一味出氣,又存了教訓(xùn)于荼理的心思,直把她當(dāng)作卑賤之人一味羞辱。
于荼理看著這個深情相許多年的男人,感受到心頭那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忽而想給自己一記耳光!
那邊,蘇晗搖了搖頭,“男尊女卑,乃是先賢倡導(dǎo)互敬互重。你如此曲解圣賢書,簡直……”
沒說完,忽被宋煜用力一推!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于荼理下意識要去扶,卻被宋煜又狠狠地拽了過去!
“回家!以后不許再出來……”
“啪!”
一耳光,打得宋煜話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渾身哆嗦的于荼理,“你打我?”
于荼理雙眼赤紅,用力睜開宋煜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宋煜,你敢再對我動手試試!”
她分明沒說什么要挾的言語,可宋煜對上她的眼神,卻莫名后背發(fā)寒。
讓他陡然想起那一年他被毒蛇咬傷時,于荼理不顧一切撲過去斬殺毒蛇的狠絕。
他滿腔的怒火陡然被這莫名的驚懼給震得消散了大半,不等張口,氣勢已去,卻還梗著脖子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與市井潑婦有何分別?你就不怕我母親知曉,對你更加不喜?”
于荼理往后退開,面若冰霜,“宋煜,婚書我會送去,不要再來糾纏!”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你!”宋煜再次臉面盡失,氣得恨不能將她拖回來打一頓,氣急敗壞地嚷道:“于荼理,你以為你是誰!貪圖我的權(quán)勢偏還要做出這副為情所傷的假惺惺!你以為我會討好你嗎!你做夢!”
蘇晗看那女子身影清瘦孤單,可后背卻堅韌如竹,縱使被這般折辱,也無半分曲折俯首之意。
他笑了笑,轉(zhuǎn)臉再看這虛張聲勢的男人,又皺眉,轉(zhuǎn)身也離開。
……
御藥房總事間。
那面皮白凈身材微胖的御藥房總事之一馬成對著于荼理皮笑肉不笑,“對不住了,于大姑娘,實在是這辭呈一遞上去,就斷無收回的前例。不然,你去求求世子爺?”
于荼理知曉這人曾在老臨安侯麾下做過一段時間的監(jiān)軍,是那滿肚肥腸的碩鼠一流。
如今伙同宋煜拿了她的官,無非就是想逼她給臨安侯府低頭,好能在這朝中新貴跟前表表功。
她實在不明白宋煜這般強逼她入府到底是為何,有心想借太后之名爭辯,腦中卻忽然閃過慕容澤在假山山洞里說的那句話——
“曹操借刀除禰衡,何須污了自家刃?”
心下一動,面上一片平靜,“我知曉了。不過還是要請問馬公公,就這般辭了我,太后那邊要如何安排?”
“這就無需你來操心了?!瘪R成哼笑一聲,甩了甩手,“御藥房公務(wù)繁多,于大姑娘一個閑雜人等,就不要多留了,腰牌交還,就出去吧!”
于荼理點點頭,摘下腰牌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到了門外,又聽馬成在里頭與旁人譏笑。
“什么東西!仗著婚約,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了。臨安侯世子,那可是如今圣人跟前的大紅人,她也敢作對!活該了丟了官!”
里頭一陣嘻嘻哈哈。
于荼理抬頭朝前看去,深吸一口氣,去御藥房自己的柜子那兒收拾了個藥箱出來,出了御藥房,卻一轉(zhuǎn)身過了景春門,在掖庭局尋到了正準(zhǔn)備去御前上職的小海。
“喲!這是什么風(fēng),把您這位大忙人給吹來了?”小海一見她便笑了起來,還朝后招呼,“干爹,理姑娘來了!”
于荼理倒是沒想到德福居然也在,忙上前行禮,“德福公公,前幾日多謝您關(guān)照?!?/p>
德福不過也才三十來歲,圓臉慈眉,見著于荼理便笑開,抬手虛扶了一把,“順嘴的事兒,理姑娘倒客氣,怎么還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