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部金帳的牛油燭將夜宴照得血亮，蘇清越指尖撫過鎏金叵羅杯的葡萄紋，觸到杯底細微的凸起——這是用失蠟法鑄造的錢范紋路，鮮卑人竟將私鑄錢模藏在波斯酒器的連珠紋里。她將謝無咎遺留的青銅鑒幣鏡對準杯壁，鏡面突然浮現(xiàn)粟特文密碼：每顆葡萄籽對應(yīng)五銖錢的錢徑誤差，葉脈紋暗藏減重錢幣的成色配比。
"蘇娘子何不飲盡此杯？"
拓跋珪的犀角杯撞來，馬奶酒潑在蘇清越的襦裙上。她假意踉蹌，袖中滑落的磁石粉黏在杯沿——這是鄴城黑市流通的私鑄錢特有磁粉，遇酒即顯影防偽暗紋。酒液在裙裾暈開詭異的靛藍，竟與三日前沉河的私鑄錢范銹跡同色。
羯鼓驟響，波斯舞姬的赤金腳鈴踏碎帳中光影。蘇清越借旋轉(zhuǎn)之勢貼近食案，青銅鑒幣鏡折射的燭光穿透烤全羊腹腔，羊骨上陰刻的《食經(jīng)》突然顯形——這哪里是烹飪指南，分明是私鑄錢的火耗賬目：每炙烤一刻，即隱喻熔銅千兩；每撒孜然一撮，暗指減重五銖。
子時的狼嚎刺破宴飲喧囂。蘇清越將磁石粉撒向青銅燭臺，鐵粉在磁場中排列成河圖數(shù)陣，指引她摸向拓跋珪的豹皮坐墊。坐墊下的狼頭徽記突然彈開，露出半枚帶血的五銖錢范——錢文"五"字的折筆處，陰刻著漢人士族崔氏的族徽暗紋。
"好個鮮卑狼崽子！"
她揮鏡劈向錢范，青銅與精銅相擊的脆響中，波斯舞姬的腳鈴?fù)蝗徽ㄩ_。赤金碎片里滾出微型錢模，鈴舌竟是雕刻防偽紋的刻刀！拓跋珪的彎刀斬落剎那，蘇清越將鑒幣鏡擲向金帳穹頂，磁石粉遇銅鏡瞬間燃燒，將帳中照得雪亮——四壁懸掛的狩獵圖突然顯影：每頭麋鹿的眼珠都是錢范縮圖，箭矢軌跡暗藏私鑄工坊方位。
五更天的冷月映亮金帳銅釘。蘇清越被鐵鏈鎖在鑄錢爐旁，爐中翻涌的銅液泛著詭異的孔雀藍——這是摻入波斯青金石的減重錢配方。她將裙裾浸透的磁粉酒液滴入熔爐，銅液突然沸騰如銀蛇亂舞，在爐壁蝕刻出完整的錢范紋路：外圓內(nèi)方的錢廓里，陰刻著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等七家漢人士族的田契密押。
"此謂'五銖錢里藏五蠹'！"
她踢翻鑄錢模，滾燙的銅液在地面凝成《錢神論》殘句。拓跋珪的豹皮大氅沾上銅花，突然燃起靛藍火焰——這是磁粉與青金石反應(yīng)的毒焰，?？缩r卑祭神用的薩滿銅鈴。十二名鑄錢匠暴起，他們手中的錢鑿竟與漢人士族的族徽紋章同模！
黎明前的黑暗中，蘇清越逃至金帳祭壇。青銅鑒幣鏡在月光下化作羅盤，磁針指向祭壇底層的青銅簋——這是漢元帝賞賜拓跋先祖的禮器，此刻盛滿減重五銖錢。她劈開簋耳，耳蝸中藏著的羊皮卷飄落，粟特文密碼記載的私鑄賬目里，赫然夾著清河崔氏畫押的供糧契書。
"蘇娘子且看！"
崔氏長老的鳩杖擊碎祭壇，杖頭青銅鳩鳥吐出三百卷田契。蘇清越將鑒幣鏡按在契書上，磁粉顯影的紋路竟與五銖錢范嚴絲合扣——鮮卑人竟用漢人士族的田產(chǎn)作錢模防偽標記。當?shù)谝豢|晨曦刺破祭壇，她揮鏡引燃堆積的薩滿鼓皮，火焰中浮現(xiàn)更駭人的秘密：每面鼓皮內(nèi)側(cè)，都文著被私鑄錢奪去田產(chǎn)的漢人農(nóng)戶血指印。
正午時分，鄴城鐘鼓樓前。蘇清越將青銅鑒幣鏡懸于日晷，陽光透過錢孔投射在《均輸法》碑刻上，光斑竟組成鮮卑錢范的完整紋路。三百漢人士族抬出祖?zhèn)縻~器，當眾熔鑄成標準五銖錢，銅液澆入拓跋珪的波斯酒器，將私鑄錢范蝕成青煙。
暮色吞沒金帳時，蘇清越站在鑄錢爐廢墟上。謝無咎的白鴉銜來半枚帶血的田契，契書背面用磁粉繪制的星圖，正指向六鎮(zhèn)叛軍的秘密鑄錢坊。而波斯商人阿羅撼被漢人士族扣押的駝隊里，駱駝胃中反芻的草料，竟是用私鑄錢熔煉的銅箔包裹的毒餌——這是鮮卑人毒殺漢人耕牛的絕戶計。
月出東山時，蘇清越將青銅鑒幣鏡沉入漳河。河底突然浮起萬千私鑄錢，錢文在月光下扭曲成《漢書·食貨志》的警句。漢人士族的銅鐘在鄴城各門同時撞響，聲波震碎鮮卑錢范的最后一道防偽紋，而波斯酒器底藏著的錢模，正在河水中漸漸銹蝕成《齊民要術(shù)》記載的農(nóng)具圖譜——那些犁鏵的弧度，恰與五銖錢的圓周率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