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的指尖撫過"白鳳儀"的簽名，突然被紙緣劃破——那根本不是地契，

是張用血書寫的賣身契。"見字如晤，吾女知悉..."母親的字跡在閃電中浮現(xiàn)。

1943年的梅雨季節(jié)，十六歲的白鳳儀被父親押進當鋪，

蘇州河的濁流卷著她撕碎的畢業(yè)證書。綢莊少東家遞來銀元時，

她咬破手指在當票背面寫：今日典當之物，他日必親手贖回。閣樓西窗的玻璃突然炸裂。

不是臺風(fēng)，是永大電梯的鋼索斷裂測試。宋柔望著飛濺的玻璃渣在日記本上劃出裂痕，

恍惚看見母親跪在弄堂口接雨水的模樣——1959年大旱，懷胎八月的母親為省口水，

用唾液潤濕縫紉線。血帕子突然無風(fēng)自動。宋柔湊近煤油燈才看清，

那卍字紋里竟藏著更小的湘繡字：去染坊找藍。染字少了個"氵"，藍字缺了"艸"，

像是某種讖語。她想起七歲那年，母親總在深夜對著染缸唱歌，靛藍的泡沫漫過青石槽，

在月光下像溺死的蝴蝶。雨是在后半夜轉(zhuǎn)性的。宋柔舉著油紙傘往染坊去時，

傘骨突然發(fā)出布匹撕裂的聲響。抬頭才見不是傘，是永大電梯的巨幅廣告幕布被風(fēng)掀起，

蘇宇的商務(wù)照在暴雨中裂成兩半，

那抹程式化微笑正對著她去年燙壞的鎖骨——為給他熨燙演講用的西裝，

熨斗蒸汽閥失靈釀成的燙傷。廢棄染坊的鐵門鎖著藍草。不是植物，

是真的用靛藍染過的稻草木屑，1943年白鳳儀偷藏的染劑配方。

宋柔的指甲縫里嵌進門板裂痕時，

聞見父親肝癌晚期嘔吐物的酸腐——那年她典當青春換來的手術(shù)費，

終究沒能堵住命運漏風(fēng)的墻。"阿姊當心！"穿堂風(fēng)里傳來少女驚呼。

穿真絲吊帶的女孩從保時捷里鉆出來，發(fā)梢染著玫紅，正是蘇宇副駕上的那抹艷色。

女孩的高跟鞋卡在青石板縫里，腳踝紋著只藍閃蝶，翅膀上綴著施華洛世奇水鉆。

宋柔突然笑出聲。多像她上個月修補的那件民國旗袍，客人非要在墨綠緞面上鑲塑料亮片。

她轉(zhuǎn)身繼續(xù)摳門鎖，鐵銹在指腹碾出類似經(jīng)血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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