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鳥獸，樹木蔥郁，百鳥紛飛，不論猛獸走禽都注視著寧炤這位剛收的門主親傳。
“云清峰向來只有我與師父二人居住，這些靈獸鮮少見到外人。”
饒錦回虛遮口唇，在寧炤耳邊輕聲道：“他們對你好奇，喜歡你呢！”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小師弟了?！?/p>
饒錦回在寧炤頭上一通亂揉，全然不似初見時的端正有禮。
被蹂躪之人心胸寬廣，隨著他去，兩人之間反倒是這剛?cè)腴T的小師弟更穩(wěn)重一些。
“云清峰院落不多，你先和我住在一處吧，師伯現(xiàn)下不在門中，這些尋?；A(chǔ)你得先要研習(xí)通透?！?/p>
庭中有一尾小譚，幾株蓮荷蒼翠，潭中水流潺潺，幾條小魚在其中嬉戲游走。
與之相反的是桌案上兩摞心法要訣，直讓寧炤頭暈。
“師兄…”
張羅搬書的饒錦回并未注意。
“師兄！”
寧炤面色為難，似有難以啟齒的難處。
“怎么？”
“師兄不知，林昭自小不曾上過學(xué)堂。”
少年說完臉色漲紅，眼神閃躲，不識字的羞愧從未如此強(qiáng)烈。
“你師兄我認(rèn)得，教你便好?！?/p>
饒錦回將書本推開，鋪好紙硯，推磨硯石。
“你小時環(huán)境所致，不必憂心，今時識字雖晚，但以林昭心性，我想不是難事?！?/p>
宛若稀松平常之事，饒錦回言語松弛，并無半分厭色。
“快來，今日天色還早，我先教你認(rèn)些單字如何？”
寧炤挨著饒錦回坐下，那股淡香不似蠡湖時若隱若現(xiàn)，此刻清潤撲鼻，無孔不入。
庭中日光漸暗，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梢頭，饒錦回在廊下仰躺觀賞月色，寧炤在月色中端詳饒錦回。
“師兄？”
愜意夜風(fēng)中那人閉上了雙眼，寧炤蹲下身，將外衣抖抖，蓋在那人身上。
坐回桌前，層疊的紙張，愈加端正的走筆，歪斜筆畫中寧炤寫下真名。
寧炤，與玉牌一摸一樣，少年手指摩挲，指腹蹭上黑墨，沉思默想時，一旁睡著的人翻動一下，寧炤不動聲色將紙張放在一側(cè)。
“怎么還在臨摹？”
饒錦回睡意朦朧，心想這孩子忒刻苦了些。
“明早再練吧。”
說話間拍拍身側(cè)，矮塌發(fā)出悶響。
“明早我再抽查?！?/p>
手還未曾放下，人已相會周公。
要說嚴(yán)格，自然是弟子學(xué)堂的老夫子，饒錦回教習(xí)，多以鼓勵為主，寧炤稍有進(jìn)步，便是贊賞有加，幾日下來倒真是進(jìn)步神速。
“師兄，午后林昭還有雜事要做?！?/p>
林昭放下筆桿，仰頭詢問。
“今日能否先去飯?zhí)茫俊?/p>
饒錦回百無聊賴下正在翻看畫本，隨口便應(yīng)了。
“好，你去吧。”
待林昭行至門邊才恍然回神。
“你已是親傳，不必去做這些。”
“師兄，林昭…想在峰內(nèi)走走?！?/p>
寧炤聲音漸弱。
饒錦回放下畫本，若有所思，隨即也站起身。
“是該換換腦子，今日教你御劍吧。”
言畢率先走出院落。
只是剛走出兩步，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師弟！小師弟！”
肥碩身型奔來，滿臉堆笑，寶石器玉在走動間叮咚作響。
“小師弟，這是要出門？”
楊飛搭上饒錦回肩頭，裝模作樣地低聲詢問。
“小師弟借一步說話?！?/p>
“師兄叫錯了，林昭現(xiàn)已入門，他才是小師弟。”
饒錦回拂過楊飛手臂，側(cè)身走近寧炤。
“是是是，師兄口誤，林昭師弟莫怪?！?/p>
雖說應(yīng)是對寧炤道歉，可楊飛顯然看重饒錦回態(tài)度。
寧炤別過頭去，明是不想搭理。
“師兄，小師弟在那呢?！?/p>
饒錦回玩味地抬抬下頜，牽著楊飛胳膊將他帶到寧炤面前。
楊飛尷尬抬手，好在沒有翻臉之意。
“林昭師弟莫怪?！?/p>
“師兄言重?！?/p>
寧炤拱手，頗視眼色退到院中。
“楊師兄有何要事？”
“師弟，之前師兄拜托的晚月蓮，你看…”
楊飛搓搓手，眼看快到一月，饒錦回還在門內(nèi)。
經(jīng)楊飛提醒，饒錦回才想起此事，蠡湖不若之前，也不知那晚月蓮可還有余留。
“師弟…師弟？”
楊飛見饒錦回皺眉走神，心中緊張。
“師兄，實(shí)不相瞞，蠡湖遭過大劫，湖中魚草皆毀，那晚月蓮…”
“只剩一株了?！?/p>
寧炤突然出聲，手中握著錦囊。
“饒師兄，師弟愚鈍，照料半月，這蓮花仍是合苞。”
說著手中流光閃過，一株小小花苞赫然便是晚月蓮。
雖已采摘近一月，卻鮮艷翠滴。
“無妨無妨?！?/p>
楊飛喜笑顏開，幾顆白牙晃眼，接過花蓮愛不釋手。
“師弟真是辛苦，雖未綻開，但用藥而已，不妨事不妨事?！?/p>
說話間雙眼放光。
“師弟，師兄改日再致謝?！?/p>
說完抬腿要走。
“楊師兄，來都來了，不用再挑時日，不妨將你固元丹給師弟幾枚，權(quán)當(dāng)謝禮如何？”
幾枚？楊飛嘴角抽動，真是獅子張口，只多不少啊。
固元丹制作復(fù)雜，向來只供內(nèi)門使用，且多是除妖隊(duì)治傷培元所用，看小師弟之意，不外是林昭修為低下，急切想帶其入門而已。
“師弟，這…”
“多謝師兄！”
寧炤當(dāng)真上道，躬身抬手致謝。
此話一出，楊飛即便不愿，也得顧及同門之情，林昭入門雖晚，卻也是門主親指弟子。
“林昭師弟年齡雖小，卻甚是聰慧?！?/p>
楊飛干笑兩聲，在饒錦回挑眉示意下，只得在錦囊中翻找，半晌不情不愿拿出一只琉璃瓶，被饒錦回一手奪過。
“師兄慷慨，日后若再有此事，師弟義不容辭?！?/p>
“好說好說?！?/p>
目送暗自吐血的楊飛離開，饒錦回轉(zhuǎn)動掌心琉璃瓶，眼中滿是笑意。
“師兄，你要固元丹何用？”
“對我自然用處大不，但對你益處不少。”
原要出門御劍也被打消，饒錦回拉著寧炤落在山下潭邊。
日頭正烈，潭水卻冰涼徹骨，寧炤泡在其中不住顫抖，呼出氣息凝出白霧，發(fā)絲上也結(jié)有冰霜。
“師…師兄…”
饒錦回盤坐岸邊，閉眼打坐，寧炤牙關(guān)顫栗，直覺尋求相助。
“師弟，這固元丹對他人是療傷奇藥，對你卻是爆裂至極，你體內(nèi)靈氣充足，但淤積緩滯，只能劍走偏鋒用藥一試。”
饒錦回將固元丹拿出，淡紫丹藥殘留炮制炎氣。
“服下后，猶如烈焰焚身，你需保持神智，疏通筋脈。”
饒錦回俯下身，冷香撲鼻。
“林昭，你若想脫離半妖之身，便燒掉那妖氣！”
一道重?fù)糁边_(dá)心底，寧炤僵硬指節(jié)攥緊，眼中堅(jiān)定無比，荒唐想法涌現(xiàn)腦海，竟是覺得饒錦回看不起他半妖身份，即使煅燒神魂也要祛除妖體。
“師兄，林昭知曉?！?/p>
“好，那邊開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