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尚能忍受,畢竟蠡湖風(fēng)光冰封時也是冷冽異常,可如今即便潭水寒凍,也抵不住血脈中暴動炙炎。
寧炤唇角鮮血淋漓,水中指甲盡數(shù)摳翻,傷口猙獰,復(fù)被潭水愈合,即便如此,皮肉痛楚卻不及筋脈焚燒萬分之一。
神智恍惚中依舊牢記叮囑,引導(dǎo)炎息沖破堵滯之處。
潭中折磨五日,固元丹悉數(shù)煉化,寧炤混亂之中,依稀看見饒錦回擔憂卻欣慰的目光,閃閃生輝的眼眸與月光輝映,寧炤突然想起留珠峰的女子。
無意之間竟是問出聲來。
“師兄,她和你長得真像?!?/p>
寧炤說得含糊不清,饒錦回卻已是聽懂,只是還未問話,寧炤腦袋一偏昏睡過去。
再睜眼已是天明,寧炤雖神情困頓,但經(jīng)絡(luò)流暢,靈氣暢通。
“醒了?”
寧炤一跟頭爬起來,這聲音是沈流峰主!
“沈峰主。”
面覆銀具,看不見神色,但屋中氣氛算不得好。
“叫師叔。”
“師叔?!?/p>
沈流見寧炤乖巧,不由嘆息。
“以后不要魯莽行事。”
是指固元丹?寧炤疑惑抬眼,此招雖驚險,但益處也是顯然可見。
“你根基不穩(wěn),入門太晚,當需穩(wěn)扎穩(wěn)打,錦兒天生靈體,不知修者需步步進取,以后不可再如此?!?/p>
沈流暗暗生氣,這小子盡是惹是生非。
“警遵師叔教誨?!?/p>
“你倆將山下靈犀潭靈氣用盡,合該要受些處罰?!?/p>
沈流負手站立。
“你尚未恢復(fù),明日再去戒律堂領(lǐng)罰吧?!?/p>
“多謝師叔?!?/p>
送走沈流,寧炤惦念饒錦回,推開房門卻并未見人影,倒是一只白虎窩在院中矮榻上,尾尖晃動著,十分愜意。
“白虎!”
寧炤驚道。
那尾尖搖動兩下算是應(yīng)聲。
“你果真是云清峰靈獸!”
寧炤湊近,席地坐下,與白虎齊平。
白虎舔舔鼻頭,對這小孩兒也算喜歡,在其發(fā)髻上也來上一口。
寧炤兜頭被舔,急忙后退蹬上兩步,雖不情愿,也不敢當面擦拭。
白虎見小孩兒跑遠,順嘴舔舐前掌。
“林昭,罰清理留珠峰半月?!?/p>
常青子坐于高案前,從幾摞案卷前抬起頭,那日拜師會尚未歸來,自是沒見過入門師弟。
“多謝師兄?!?/p>
“是該喚我?guī)熜郑犝f你暫且住在云清峰?”
常青子拿起令牌放到寧炤手中。
“可還住的慣?”
“謝師兄關(guān)懷,饒師兄待我十分和善。”
常青子點頭,提起朱筆,若有所思。
寧炤見他半天不言語,專心致志處理處理案卷,只好默默退下。
修仙者多是脾氣古怪吧。
經(jīng)固元丹一焚,寧炤靈氣無阻,這山階爬起來毫不費力,轉(zhuǎn)眼便已到院落。
今日竹樓怎么如此寂靜?那日亭臺的女子不在?
竹樓中傳來細弱聲響,寧炤心中斗爭一番,推開竹樓大門。
走進樓內(nèi),確實有聲響,聽著像是痛苦至極,卻被死死壓抑,難道是那女子受傷?
寧炤慌忙尋找聲源。
一排房間,最末那間散有血腥,寧炤顧不上禮節(jié),直接沖進門內(nèi)。
女子眼中泣血,翻滾不休,口咬布塊,雙手緊按腹部,下身床鋪血跡斑斑。
屋內(nèi)魔氣甚重,皆從女子腹部傳來,魔胎成型,與女子靈氣相悖,在其體內(nèi)沖擊不斷,痛苦不堪。
以仙體孕育魔族,無異于以命相伺!
“楊飛…楊…飛…”
女子手足顫動,已是意識模糊,口中不住喃喃,如同蚊吟。
“楊飛!”
寧炤伏在女子床頭,大致辨別其口中名字,急切安撫道。
“我即刻去請楊師兄?!?/p>
言畢拔腿狂奔。
不會御劍,寧炤只能腳下如飛,一刻不停奔上不列峰。
“楊師兄楊師兄!”
大老遠就聽得寧炤高呼,楊飛右眼眉頭一跳,急忙抬手按住,嘴中念念有詞。
“左跳兇右跳吉!左跳兇右跳吉!左跳兇右跳吉!”
連連念了三遍,楊飛才迎到門邊。
“林昭師弟,切莫慌亂,你是門主座下親傳,如此模樣,豈不惹人笑話!”
“留…留珠…唔!??!”
寧炤話未說完,口鼻立刻被一雙大手捂住,憋得小臉通紅。
“什么留不留的?!?/p>
楊飛生怕寧炤說出什么辛密,將人拖進屋內(nèi)才松手。
一番動作寧炤被憋得直翻白眼,楊飛手一松開便急不可耐吸上兩口大氣。
“快說快說,留珠峰生了什么事?”
“流…流血,她…流血了!”
寧炤一口氣喘息不及,只得斷斷續(xù)續(xù)說完,話音剛落,楊飛大叫一聲,急忙跑出去,竟連御劍都未想起。
肥碩身體跑動幾步便氣喘吁吁,遠遠傳來寧炤提醒才一拍腦門,轉(zhuǎn)身提上寧炤衣領(lǐng),踏劍而去。
“快,解法陣!”
行至山下,楊飛手下使力,寧炤自劍上跌落,踉蹌下一頭栽倒在陣法上,轉(zhuǎn)眼就隆起大包。
身上胡亂摸索,才拿出令牌來,一經(jīng)入陣,楊飛便直奔山頭,寧炤看著那道背影咬牙,難不成那女子當真屬心這肥豬師兄?
待寧炤爬上庭院,女子已是凄凌大叫,但僅一聲過后,便是撲面魔息,隨之靈息大漲,將其籠罩其中,進到里間才見其慘烈。
陳設(shè)盡毀,屋中一成團魔氣亂竄,楊飛手中掐訣,嘴中念念有詞,將魔氣禁錮,只是汗泗直流,顯然強撐不下。
床榻女子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竟是要氣絕身亡。
“師兄,那女子快咽氣了!”
眼見楊飛只顧斗法,哪還記得床上女子性命,忙出聲提醒。
“蠢貨,那是你同門大師姐!”
楊飛咬牙罵道,這小子幫不上忙便算了,怎么還擾人心神,拖人后腿!
“再不幫你師兄一把,你便是要害了你饒師兄長姐!”
寧炤心頭一緊,手腳擺弄下不知如何使出功法。
“師兄,我該如何?”
再是急切,也斷是不能無師自通,靈氣充沛,可從未運用,此刻竟是悔恨萬分,怎得前幾日只顧認字識句,全然忘了修行一事!
“當真是個蠢貨!”
楊飛恨不得抽出手來給他一掌,又在心底暗罵:小師弟教的勞什子功法!
“默念心法!用力擊出便好!”
現(xiàn)下楊飛毫無耐心,只求使出靈氣即可。
寧炤默念幾遍,靈氣在經(jīng)脈游走,亟待使出,慌亂之下只管注入楊飛陣中。
金光大閃下,魔氣哭叫一聲,一頭鉆進女子腹中。
楊飛喘著粗氣,拍上寧炤肩頭,皮笑肉不笑:“林昭師弟,你可是真藏拙呢!”
寧炤看著雙手,也是不可思議,萬萬不曾想晚月蓮靈氣如此龐大。
“師…師兄,先看看大師姐吧。”
只是片刻,寧炤回神,當務(wù)之急是大師姐性命!
“喲,對了對了?!?/p>
楊飛抬袖擦過額間熱汗,查看一番后,從懷中掏出琉璃瓶,半扶起女子,將瓶中清流喂入其口中。
幾息流轉(zhuǎn),女子虛虛睜眼,氣息飄浮。
“楊飛…咳咳…”
“師姐,少說些話,今日魔胎震動,廢了好些功夫壓制,萬不可再憂思動氣!”
楊飛將女子放平,言語懇切。
“師姐,不可再拖,最多三月,門主便要回來了!”
楊飛見女子執(zhí)拗,只好再言:“即便是師姐不怕門主,以血伺魔,只有舍母保子一條路啊?!?/p>
女子再度輕咳,撐著身體坐起。
“師弟,多謝?!?/p>
楊飛嘆息,躊躇猶豫著從懷中拿出一粒丹藥,其中氣息寧炤頗為熟悉,原來晚月蓮是楊飛師兄為師姐求的。
“師姐,此丹以晚月蓮為引,可壓制魔息,但只可作用至魔胎足月。”
女子接過金丹,握在掌心。
“師姐,師弟擅闖留珠峰,得受些罰,今后大約不能再來?!?/p>
女子唇角微動,輕喚一聲師弟。
“師姐,師弟們先走了?!?/p>
楊飛起身,牽著寧炤衣領(lǐng)便走。
寧炤回首與女子對上,其中哀痛動人心悸。
“今日之事,你最好爛在肚里!”
楊飛拍拍寧炤腦門,警告道。
正巧被拍及傷處,寧炤悶哼一聲,急忙捂住額頭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