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安?”陸知秀聞聲回頭,看見身著筆挺警服的趙為民正朝她走來。
“陸同志,我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趙為民加快腳步,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
“宋同志!”趙為民看見陸知秀旁邊的宋承暉打招呼道,前兩天宋承暉去過他們所里。
“姐,我先送曉燕回去了?!标懼タ词勤w公安,見林曉燕待著不好意思,便對陸知秀說。
“趙公安,是有樂樂父母的消息了嗎?”陸知秀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急切地問道。
趙為民輕輕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失落:“暫時還沒有,市里那邊還在查?!?/p>
“那您找我是?”陸知秀疑惑地看著他。
趙為民從警服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這是這個月樂樂的伙食費?!?/p>
陸知秀這才驚覺,原來已經(jīng)1號了。
“趙公安,要去看看樂樂嗎?”陸知秀接過錢問。
“去,你忙完了嗎?忙完現(xiàn)在就走吧!”趙為民爽快地應道。
正在屋里忙活的大寶耳朵一動,聽見院門“吱呀”響動,立刻繃直了背脊:“爹和娘回來了!”
他壓低聲音,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小寶,你快去拖住他們!樂樂,我們先把它藏起來?!?/p>
小寶二話不說,像只小兔子似的躥了出去,邊跑邊喊:“爹!娘!你們回來了?!甭曇籼鸬媚艿纬雒蹃?。
屋里大寶和樂樂,看小寶出去,連忙把東西從桌上拿下來藏進衣柜里,擔心被發(fā)現(xiàn)還用衣服蓋住。
“慢點兒跑!”宋承暉剛放下背簍,就被沖過來的小寶撞了個滿懷。
小寶的小手熱乎乎的,一個勁兒往他手里塞著什么。
“爹,吃糖!”小寶踮著腳,把攥得汗津津的水果糖往她嘴邊送。
陸知秀在一旁看得直樂,伸手揉了揉小寶的腦袋。
宋承暉笑著抱起小寶,問道:“你二哥呢?”
話音剛落,樂樂和大寶就從屋里跑了出來。
“樂樂,來這邊,趙伯伯來看你了。”陸知秀一邊給趙為民倒茶,一邊招呼道。
聽到"趙伯伯"這個稱呼,樂樂怯生生地跑過來,緊緊抱住陸知秀的腿,警惕地看著趙為民,生怕對方是來帶他走的。
“樂樂,還記得我嗎?我是趙公安啊?!壁w為民蹲下身,語氣溫和地說。
大寶悄悄走到陸知秀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角,小聲問道:“娘,他是要來帶走樂樂嗎?”
樂樂的眼眶瞬間紅了,滿是不安地看向陸知秀。
“不是的,趙公安只是來看看樂樂?!标懼慵泵Π矒岬馈?/p>
趙為民也跟著解釋:“對,我就是來看看你,不會帶你走的。”
聽到這話,樂樂才從陸知秀身后探出身子,還轉(zhuǎn)了個圈:“趙伯伯你看!爹娘,大哥,小妹,他們都對我可好了!”
看著樂樂臉上燦爛的笑容,趙為民欣慰地點點頭。
見樂樂穿著和大寶小寶同款的衣服,眼神里滿是依賴,他知道當初把樂樂托付給陸知秀果然沒錯。
“好了,你們幾個去玩吧?!标懼氵€有事情要和趙公安商量。
三個孩子乖巧地應了一聲,轉(zhuǎn)身跑進大寶的房間,還輕輕關上了門。
待孩子們走遠,陸知秀神色認真地說:“趙公安,我想問問樂樂戶口的事,他今年六歲了,9月該上小學了,要是到時候還沒找到他父母,上學的問題......”
“這個問題我們確實還沒考慮過,我回去就和所里商量,一定盡快解決?!壁w為民鄭重承諾。
“那就麻煩您了。”陸知秀終于松了口氣。
“該說麻煩的是我們,多虧你們照顧樂樂?!壁w為民感激地說。
確認樂樂一切安好后,他起身告辭:“既然沒什么事,我就先回所里了,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后面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
“阿承,你說...真能找到樂樂的父母嗎?”陸知秀望著院門外趙為民漸行漸遠的背影,抬頭望著宋承暉。
宋承暉寬厚的手掌覆上她微涼的手背,輕輕捏了捏:“一定會的?!?/p>
他的拇指在她虎口處摩挲,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
“對了,明天我要去縣里拜訪老領導,可能回來得晚。”宋承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只說是去看望以前的領導,刻意避開趙公安告訴他任務的事。
“好??!”陸知秀答得干脆,眼睛卻亮得出奇。
明天是宋承暉的生日,她正盤算著要怎么支開他,好給他準備驚喜。
宋承暉瞇起眼睛:“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特別高興?”
“沒有,你感覺錯了?!标懼慵泵D(zhuǎn)身去收拾茶杯,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我明天一整天都不在家,你居然這么開心?”
宋承暉佯裝生氣,嘴角卻忍不住上揚,“陸知秀同志,你這是嫌棄革命戰(zhàn)友了?”
“你、你早上不是還沒把兔窩修好嗎?快去!”陸知秀耳尖發(fā)燙,想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宋承暉突然攬住她的腰,鼻尖幾乎貼上她的:“老實交代,在打什么小算盤?”
他故意壓低聲音,帶著委屈的腔調(diào),“該不會...是真的嫌棄我,不愛我了?”
“胡說什么...”陸知秀紅著臉捶他胸口,“那你還愛不愛”宋承暉刻意湊近陸知秀耳朵問。
陸知秀被他弄的難受,紅著耳朵說:“愛,很愛...”,幾個字輕得像羽毛拂過。
“我就知道?!彼纬袝煹贸寻愕匦ζ饋?,突然低頭吻住她,這個吻帶著薄荷茶的清香,還有他特有的霸道,想撫慰她內(nèi)心的焦慮。
“唔...孩子們還在...”陸知秀慌亂地推他,卻被他打橫抱起。
“好,那我們進屋。大寶,等等帶小寶和樂樂午睡”宋承暉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三步并作兩步往屋里走。
“好的,爹”大寶在自己屋里應聲。
三個孩子不知道在屋里弄什么,剛剛進去大寶屋里,一直沒出來。
“你!”陸知秀又羞又惱,她原以為那句“好”是答應放開她,沒想到這人竟直接耍起無賴。
午睡過后,宋承暉去后院繼續(xù)搭兔窩,陸知秀則來到大寶房門前,輕輕叩了兩下:“大寶,醒了嗎?走,娘帶你去報名?!?/p>
“來了?!贝髮毿⌒囊硪淼乩_門,壓低聲音道:“小寶和樂樂還在睡。”
“那讓他們和你爹在家吧?!标懼闳崧曊f著,牽起大寶的手:“走,咱們?nèi)ゴ箨牪俊!?/p>
到了大隊部,陸知秀剛開口:“支書,我?guī)Т髮殎韴竺?/p>
話音未落,一道尖細的女聲便從門口傳來,帶著明顯的譏諷:“喲,這不是我的老同學嗎?怎么沒跟著去隨軍呀?”
陸知秀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扭著腰走進來。
她臉上撲著厚厚的粉,嘴唇涂得艷紅,脖子上掛著一條明晃晃的金鏈子,在陽光下格外扎眼。
“張永梅?”陸知秀微微一愣,在記憶里搜尋片刻,才認出眼前的人。
“怎么還在村里待著???我還以為你早跟著去隨軍了呢!”張詠梅拖長了音調(diào),眼里帶著譏誚。
當年她和陸知秀、宋承暉同在一個初中讀書,宋承暉比她們高兩級,陸知秀是隔壁村的姑娘。
她從小就喜歡宋承暉,本打算初中畢業(yè)就讓爹去宋家說親,卻從同學口中聽說宋承暉喜歡的是陸知秀。
她不信,跑去質(zhì)問,沒想到宋承暉連她是誰都沒認出來,反倒是一看見陸知秀就快步迎了上去。
后來宋承暉十八歲參軍,她以為兩人就此斷了聯(lián)系,自己又有了機會。
誰知有次在鎮(zhèn)上,她竟撞見陸知秀往郵筒里塞信,這才明白他們一直沒斷。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正巧聽見娘在說鎮(zhèn)上的傻子表哥打死了媳婦,想再找一個。
那一刻,她想到了陸知秀。
第二天她就去鎮(zhèn)上找了表姨,把陸知秀的情況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
表姨果然動了心,沒過多久,就傳出隔壁村陸家要把大女兒嫁給鎮(zhèn)上傻子的消息,更讓她欣喜若狂的是,宋家父母竟也上門提親了。
她整日幻想著宋承暉回來發(fā)現(xiàn)陸知秀已為人婦時該有多絕望,到那時,她這個未婚妻只要溫柔相伴,定能換來他的真心。
可誰曾想,宋承暉會突然回來,還帶著一百二十塊錢和部隊開的結(jié)婚報告,硬是把陸知秀從火坑里搶了出來。
“支書,我家大寶去鎮(zhèn)上。”陸知秀直接略過那道刺耳的聲音,對支書說道。
她和張永梅的梁子從初中就結(jié)下了,嫁到宋家后,婆婆陳蘭娣曾提過,原本是想讓宋承暉娶張永梅的。
不過她清楚宋承暉的心意,也就沒往心里去,后來聽說張永梅嫁給了村里的知青,那知青借著工農(nóng)兵大學的名額回了城,張永梅也跟著去了。
前世的記憶里,直到她走上絕路那天,都沒見張永梅回過村,這一世,不知為何竟在村里撞見了她。
“大寶是叫宋聞時,對吧?”支書扶了扶老花鏡,拿起鋼筆問道。
“是的,張爺爺,我叫宋聞時,小寶叫宋聞笙?!贝髮毻χ毖澹曇羟辶?。
見支書登記完畢,陸知秀正要帶著孩子離開,張永梅卻一個箭步擋在門前。
“怎么?老同學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絞著衣角。
“嬸子,”大寶突然仰起小臉,天真地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偷吃小孩了?嘴巴紅得像喝了血似的。該不會還跟村口的大黃搶吃的了吧?”
說完還夸張地捂住鼻子后退半步。
“小兔崽子!”張永梅臉上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漲紅的臉色,“這是口紅!你懂什么,還有誰會和狗搶吃的...”話沒說完,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已經(jīng)笑作一團。
她這才反應過來被個孩子戲弄了,氣得渾身發(fā)抖:“你!”
“張永梅,”陸知秀一把將兒子護在身后,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當年你為什么嫁給周知青,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讓張永梅瞬間僵在原地。
陸知秀趁機牽著兒子大步離開,身后傳來村民們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傍晚,鎮(zhèn)上——
“姐!對面也在賣鰲蝦,還只賣八毛錢一斤!”陸知庭氣得直跺腳,手里的竹筐重重砸在地上。
陸知秀抬眼望去,對面攤位上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正沖他們得意地笑——正是前些日子雇人抹黑他們的那個攤主。
沒想到對方摸黑不成,現(xiàn)在倒打起了價格戰(zhàn)。
“鰲蝦八毛!八毛一斤!”下工鈴聲剛響,對面就扯著嗓子吆喝起來。
工人們?nèi)齼蓛蓢^去,像被蜜糖吸引的螞蟻。
陸知庭急得直搓手:“姐,人都被搶走了!”
“別慌。”陸知秀慢條斯理地揭開鍋蓋,濃郁的麻辣鮮香頓時飄散開來:“咱們賣的是味道?!?/p>
她話音未落,幾個老主顧就循著香味過來了。
“老板,老規(guī)矩,兩斤麻辣的!”
“好嘞!”陸知秀麻利地裝袋,紅亮的蝦油順著紙包邊緣滲出,看得人食欲大動。
突然,對面?zhèn)鱽?呸"的一聲。
只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工人把嘴里的蝦肉全吐在地上:“這啥玩意兒?滿嘴沙子!”
攤主賠著笑:“大哥,鰲蝦在河溝里長的,可不就是...”
“放屁!”工人把剩下的蝦摔在攤位上,“對面怎么沒沙子?”
攤主母親突然叉腰沖出來:“你吃了就得給錢!一毛!”
“試吃還要錢?”工人瞪圓了眼睛。
“誰說是試吃了?”老太太三角眼一吊,伸手就要搶錢。
工人氣得滿臉通紅,甩下一毛錢扭頭就走:“大伙兒都別買!這玩意兒狗都不吃!”
人群呼啦一下散開,像退潮似的涌向陸知秀的攤位。
陸知庭目瞪口呆:“姐,他們怎么...”
“老板,來一斤!”剛才那工人擠到最前面。
“果然便宜沒好貨!還是陸老板你家的好吃!”他咬開蝦殼,金黃蝦黃混著紅油流出來,饞得周圍人直咽口水。
收攤時,陸知秀發(fā)現(xiàn)之前買了一斤兩拼鰲蝦的男人,還在攤位旁邊徘徊。
“大哥還有事?”她擦著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