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再度睜開眼，入目皆白。我低頭看著左腿上厚厚的膏藥。翻了翻記憶，
發(fā)現(xiàn)最后一次機會并沒有消失。我嘆了口氣。最怕這種情況。沒死成，系統(tǒng)也沒有實現(xiàn)，
那么劇烈的痛楚也白受了。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還在發(fā)呆。直到他開了口。
“左腿爆裂性骨折，肋骨斷了三根，輕微腦震蕩?！薄傲硗?，營養(yǎng)也跟不上，
要好好修養(yǎng)一段時間了，知道嗎？”我回過神來，朝醫(yī)生笑了笑?！搬t(yī)生，三個月能好嗎？
我還要參加公司的重要項目?！闭麄€病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我的笑容一點點落了下來。
醫(yī)生艱難地開了口?！昂鼙傅馗嬖V你……”“以后你，再也不能進行高強度工作了。
”身體像被上了發(fā)條，那一刻，我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連抬起手都費力。過了良久。
久到醫(yī)生都忍不住勸我的時候。我才又笑了笑?！班牛抑懒?，謝謝醫(yī)生?！蔽冶尺^身，
偏著頭。滾燙的淚水落在枕頭里消失不見。我跟顧言沒可能了。我的未來，也沒可能了。
10顧言一直沒有來看過我，也沒有給我發(fā)過信息。但公司的同事來看我了。
他們對我噓寒問暖了半天，終于紅著眼說出了殘忍的話?！澳壳肮鞠萑胛C，
顧總一直惦記著你，所以無心管理公司，你能不能……”他記掛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在我面前鞠躬的同事們。覺得十分可笑。我也確確實實地笑出了聲。
“好啊，我該怎么配合你們演戲？”最終我被同事安排在了一個偏遠的地方。整整兩個月，
我躺在床上，看著手機。顧言沒有給我發(fā)任何一條消息。但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傾傾……我是媽媽，你在工作嗎？能不能回家一趟呀?！蔽吟龅碾p眼一亮。
媽媽自從爸爸出軌以后，就患上了抑郁癥。被傳銷騙的那幾年，媽媽精神總是失常。
有時清醒，有時瘋魔。在爸爸出軌前，媽媽對我也是非常好的。
如果媽媽能恢復正常的話……人生似乎又多了幾分盼頭。我跌跌撞撞地沖回了家，
滿懷希望地推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泛著寒光的水果刀。11我躺在地上，腦袋上涌出鮮血。
與小時候無二的水果刀在她手里捏著。馬上又要捅進我的喉管。“媽……”我凄慘地嘶吼。
她不清的神志仿佛有片刻的清明。但嘴里依舊念念有詞。
“錢……我要錢…給我錢…女兒…保險…錢…”她語無倫次。我難過的閉上了眼，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小時候聽老師說，禍兮福所倚。
講的大概是你以為的災禍或許會帶來意外的好運。小時候我以為有了特殊系統(tǒng)，是好運，
卻給我?guī)砹藷o盡地災禍。而災禍后，還是災禍。我窮盡一生的苦難，竟似乎毫無福報。
無窮的疲憊裹挾著我的全身。我伸手握住了我媽顫抖的手?！皨寢專瑒e殺我，你會坐牢的。
”“我會去死的，你會拿到我的保險金的?！薄耙磺卸紩闷饋淼摹！蔽屹M力的穿好正裝，
躺進了冰冷的浴缸里。我拿著手機。屏保還是我跟顧言小時候的合照。打開他的微信，
想給他發(fā)個消息。卻發(fā)現(xiàn)被他拉黑了。我笑了笑，打開水龍頭，等待浴缸蓄滿時，
我少有的跟系統(tǒng)閑聊?！拔矣忠懒??！薄笆堑乃拗?，這已經(jīng)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了，
不過鑒于除了第一個愿望以外，您所有的愿望都是為別人許的，因此特許您，
這最后一個愿望，不存在任何限制?！薄白詈笠粋€愿望一定會實現(xiàn)，但您本身無法再復活。
”系統(tǒng)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宿主我建議您可以選擇許愿去另一個世界重新生活，
或者是……”它絮絮叨叨的，是真的很關心我。浴缸已經(jīng)蓄滿，我關了水龍頭，捏著水果刀，
沒有猶豫的割斷了手腕。半個手腕斜斜的垂下來，鮮血頃刻間染紅了半個浴缸。
系統(tǒng)突然就頓住了。“宿主你不會真的答應周然幫她恢復傷疤吧?！蔽页聊艘凰?。
“怎么會，這可是最后一次許愿機會。”“我這輩子，好像一直在被恨?！薄氨粙寢尯蓿?/p>
被顧言恨，被周然恨，我從來沒有恨過任何人?！薄斑@次，我想恨一個人?！薄拔以S愿，
顧言此生，萬事想求，都只差一步?！毕到y(tǒng)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心愿收到，即時生效。
”“宿主，恭喜您?！薄帮w鳥，終于能迎來自由?！?3靈魂從身體中抽離。
系統(tǒng)卻再次開口?！八拗?，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看看后續(xù)，你覺得呢？”我點了點頭。
我確實很想知道顧言見到我尸體的樣子。跟他白月光當年的死法一致。
他的表情一定會非常精彩。系統(tǒng)把我?guī)У搅祟櫻陨磉叀Ｋ孟袷萘它c，又工作到很晚，
抓著文件出了會議室，眼神下意識的瞟向了我以前等他的地方。空無一人。
他沉默的收拾好東西。手機鈴聲刺破寂靜，他接起了電話。話筒那邊的周然歇斯底里。
“顧言！為什么夏傾還不許愿？”“我臉上的傷疤如果復原不了，
那個傳銷組織的證據(jù)我通通都會毀掉！”顧言下頜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爸苋?，
夏傾她沒有系統(tǒng)，沒辦法幫你恢復傷疤。”“如果有，我蘇萌早就復活了，你還不懂嗎？
”周然的聲音尖銳，甚至帶著幾分瘋魔?！邦櫻?，你怎么還想騙自己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嗎？”“你不想相信夏傾有系統(tǒng)，所以你一直在逼她承認，
這樣你就會覺得蘇萌的死跟夏傾的系統(tǒng)沒有任何關系，你就可以心無芥蒂的跟她在一起。
”“但很可惜，她就是有系統(tǒng)，她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沒事，還被同事拉去秘密基地。
”“她爸爸出軌我媽，卻破壞了我的家庭，害得我數(shù)次自殺！”“我讓她死一次，
又能怎么樣？”“她不該嗎？”顧言目光里透著寒涼?！澳鞘窍膬A爸爸的原因，
跟夏傾沒有關系。”“你不是說只要我跟你在一起，你就不會動她？”周然突然又笑起來。
“我膩了，我要一個心里永遠沒我的男人有什么用？”“我也可以放過夏傾，
但她必須要把我的臉上疤復原?！薄胺駝t我們的約定，全部都不作數(shù)?！彼龗炝穗娫?。
顧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站了很久很久，把我從黑名單里拖了回來。“夏傾，
你把周然的傷疤恢復?！薄耙郧暗氖隆覀兛梢哉務劇！蔽覐乃麄兊膶υ捓锘剡^神，
看著那小小的一行字。想跟顧言心平氣和的談談當年的事是我一直以來的夙愿。
但他再也不會等到我的回應。14公司的重要項目在即，針對顧言的決策如火如荼。
他趁著休息的間隙頻繁地看著手機，但我始終沒有回復。直到他發(fā)現(xiàn)桌子上的灰塵越來越厚。
才知道家里一直都沒有人，便再也不來了。這三四個月，對他來說像過了三四年。
他面色蒼白的從會議室探出頭。迎面的是合伙人嚴肅的面容?！邦櫩?，
項目進度多出了整整秒一周的延誤?！薄澳阃水斈昴銊傔M入公司時說什么了嗎？
”“你說你要帶領公司走向輝煌?！鳖櫻缘拿嫔由n白了。他摘了眼鏡，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不發(fā)一言。合伙人嚴重劃過一抹痛色?！邦櫩?，這么多年了，
你仍舊還要困在過去的仇恨里嗎？”“你明明知道，那件事跟夏傾沒有關系。
”“哪怕你表現(xiàn)的再決絕，但你捫心自問，真的對她就沒有任何感情嗎？”顧言閉了閉眼。
在這三四個月，每一天晚上，他做夢就是夏傾躍向山崖的場景。那一刻，
他整顆心像被丟進熔爐。疼的無以復加。他不想失去夏傾。他終于明白。也終于看清。
15顧言后來無數(shù)次找遍所有我們曾去過的角落，都再也沒找到我。
他問遍所有與我相識的人。“為什么我一直都沒見到夏傾?！蓖卵凵耖W躲。
“夏傾她……已經(jīng)不在公司了，你不用為她擔心，先忙好自己的工作?！鳖櫻苑畔滦膩?，
卻又難掩失落?！叭绻夷苷业剿?，跟她道歉的話?！薄八龝瓡徫覇?。
”同事拍拍他的肩頭?！耙欢〞??！鳖櫻晕樟宋杖?。似是成竹在胸。系統(tǒng)笑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