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香傾世》第三章:地牢殘卷
地牢里的潮氣裹著鐵銹味鉆進鼻腔,蘇晚舟的鞋底碾過碎裂的瓷片,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月白男子舉著牛油燈走在前方,燈影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人影,那些用青蚨血寫的字跡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像極了十二年前祖父床榻前滴落的血珠。
"當心腳下。" 月白男子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油燈壓低,照見三步外的地面陷著半枚銹蝕的銅錢,邊緣布滿鋸齒狀缺口 —— 正是青蚨催命錢的特征。蘇晚舟注意到他指尖纏著浸血的布條,想來是剛才混戰(zhàn)中受的傷,卻仍強撐著帶路。
更深的地牢里,鐵柵欄后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音。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蜷縮在草席上,聽見腳步聲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摳住柵欄縫隙,渾濁的眼睛里泛起血絲:"青蚨血債... 還給我..." 月白男子低聲道:"這是前太醫(yī)院的徐典簿,十二年前突然瘋癲,被關(guān)押在此。"
蘇晚舟湊近柵欄,發(fā)現(xiàn)老者腕間系著半枚玉佩,紋路與祖父醫(yī)箱暗格中的另半枚嚴絲合縫。她心跳加速,取出自己那半枚玉佩,剛湊到柵欄前,老者突然劇烈顫抖,渾濁的眼睛里竟映出清晰的 "蘇" 字藥徽:"妙手堂... 蘇景陽... 他把醫(yī)典藏在了..."
話音未落,地牢深處傳來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轟鳴。月白男子臉色大變:"是青鸞殿的 ' 蝎尾鉤 '!他們要炸地牢!" 話音未落,頭頂?shù)氖俭袈洌h處的甬道傳來木料斷裂的巨響。蘇晚舟急忙掏出銀針,刺向老者昏睡穴,轉(zhuǎn)身時卻見月白男子被飛濺的碎石擊中,油燈摔在地上熄滅。
黑暗來得猝不及防。蘇晚舟摸索著后退,指尖觸到冰冷的石壁,忽然想起祖父曾說過,太醫(yī)院地牢的石壁刻有醫(yī)經(jīng)暗紋。她屏住呼吸,順著石面摸索,果然在第三塊磚縫間觸到凸起的藥草紋路 —— 是《千金方》里記載的 "辟毒七連紋"。
"跟著我!" 黑暗中傳來蕭硯低沉的聲音,腰間突然一緊,整個人被帶入熟悉的 masculine 氣息中。青銅面具的冷光在前方閃過,他手中握著的竟是祖父的柳葉刀,刀身映出后方逼近的火把光芒,至少二十道黑影正順著甬道涌來。
"右邊第三塊磚!" 蘇晚舟貼著他耳邊急道,蕭硯立刻揮刀劈向石壁,磚塊應(yīng)聲而落,露出暗門后的螺旋石階。兩人剛擠進去,身后的鐵門就被巨斧劈開,火光中,蘇晚舟看見為首殺手腕間的蝎尾青鸞刺青比先前更鮮艷,顯然是服了激發(fā)潛力的毒藥。
石階盡頭是間密室,墻上嵌著七盞青銅燈,分別刻著 "青蚨"" 鶴頂 ""鉤吻" 等劇毒圖案。蕭硯踢開擋路的陶罐,忽然頓住 —— 地上散落著半幅畫卷,畫中人物正是十二年前的祖父,他手中捧著的玉匣上,赫然刻著與蘇晚舟藥相相同的 "懸壺濟世" 紋。
"當年太醫(yī)院呈給皇上的《青蚨毒解》殘卷,就藏在這里。" 蕭硯蹲下身,指尖撫過畫卷邊緣的血漬,"你祖父蘇景陽并非畏罪潛逃,而是被人誣陷私藏醫(yī)典。" 蘇晚舟望著畫卷上祖父衣擺的破損處,與記憶中他臨終前的傷口一模一樣,喉嚨突然發(fā)緊。
密室外傳來殺手們的咒罵聲,顯然被螺旋石階迷了路。蘇晚舟趁機觀察密室,發(fā)現(xiàn)七盞青銅燈的燈芯顏色各異,對應(yīng)著青蚨毒的七種解法。她忽然想起老者未說完的話:"妙手堂... 蘇景陽... 他把醫(yī)典藏在了..." 妙手堂正是祖父早年行醫(yī)的堂號,而密室角落的石臺上,擺著個刻滿藥草紋的匣子,與畫卷中一模一樣。
"小心!" 蕭硯突然將她撲倒,一支弩箭擦著發(fā)梢釘入石壁。密室外的殺手終于破解了石階機關(guān),為首者戴著蝎尾青銅護腕,正是十二年前砍傷祖父的兇手特征。蘇晚舟趁亂點亮刻著 "鶴頂紅" 的青銅燈,燈油爆燃的瞬間,她看清了殺手們的步伐 —— 正是祖父醫(yī)書中記載的 "毒蝎七步殺"。
"用鉤吻草汁!" 她大喊著踢翻墻角的陶罐,里面的綠色汁液正是鉤吻草浸泡的毒劑。蕭硯立刻會意,揮刀將汁液甩向殺手,沾到汁液的殺手們頓時發(fā)出慘叫,步法大亂。蘇晚舟趁機打開石臺上的匣子,里面卻只有半張殘頁,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青鸞泣血之日,蚨蟲歸巢之時"。
殘頁背面,是幅簡略的京城地圖,標記著七個紅點,正是今日遇襲的石橋、官道、王府地牢等地。蘇晚舟忽然想起,這些地點恰好對應(yīng)著青蚨母子蟲的七個巢穴。蕭硯接過殘頁,面具下的眸光驟然冷冽:"他們要在秋分之日,用七處巢穴的青蚨血,重啟當年的 ' 血蚨鎖魂陣 '。"
密室外的動靜漸漸消失,顯然殺手們暫時退去。蕭硯忽然摘下面具,露出左臉猙獰的刀疤,從額角直至下頜,卻襯得右半張臉愈發(fā)俊美。蘇晚舟怔住 —— 這道疤痕的走向,與祖父醫(yī)箱暗格里那張泛黃的藥方上的墨痕一模一樣,而藥方的落款日期,正是十二年前的秋分。
"當年我在太醫(yī)院當值,親眼看見有人往蘇院判的藥箱里藏催命錢。" 蕭硯指尖劃過刀疤,"他們想逼問蘇氏醫(yī)典的下落,卻不知醫(yī)典根本不在蘇院判手中。" 蘇晚舟握緊藥箱,忽然想起箱底的帛畫,畫上祖父的手勢正指向自己的胸口 —— 難道醫(yī)典的秘密,藏在她身上?
密室頂部突然傳來石塊移動的聲響,月白男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王爺!姑娘!快從密道離開,地牢要塌了!" 蕭硯抓住蘇晚舟的手腕,推向暗門后的密道,自己卻轉(zhuǎn)身抵住即將崩塌的石壁。蘇晚舟咬唇回望,看見他后背的衣料已被血水浸透,那道傷痕的位置,與記憶中祖父臨終前的傷口分毫不差。
密道盡頭是片藥田,晨露沾在曼陀羅花瓣上,映出東方既白的天光。蘇晚舟認出這是王府的后園,藥田邊緣種著十二株銀杏樹,樹干上刻著的星象圖,正是祖父醫(yī)書中記載的 "十二時辰驅(qū)毒陣"。月白男子氣喘吁吁地跑來,手中捧著從地牢搶出的殘卷,第一頁上赫然畫著蘇晚舟的生辰八字。
"姑娘,地牢里的徐典簿醒了。" 月白男子低聲道,"他說... 說當年蘇院判把醫(yī)典拆成了十二份,分別藏在十二個弟子身上,而您... 正是最后一份醫(yī)典的載體。" 蘇晚舟只覺一陣眩暈,終于明白為何自己對藥草過目不忘,為何能一眼識破青蚨毒 —— 原來祖父早已將醫(yī)典精髓,融入了她的血脈。
藥田深處傳來腳步聲,蕭硯披著晨霧走來,面具已重新戴上,唯有左眼角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淡紅。他遞給蘇晚舟一個小玉瓶,正是昨日用過的九轉(zhuǎn)續(xù)命丹:"地牢里的殘卷顯示,青鸞殿的人正在搜集七地青蚨血,而秋分之日,正是他們啟動大陣的日子。"
蘇晚舟望著玉瓶上的青鸞紋章,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話:"遇到戴青銅面具的人,便把這個交給他。" 她從衣襟里取出半枚玉佩,上面的青鸞紋章與蕭硯腰佩的另一半嚴絲合縫。兩人相視而立,晨風吹動藥田的枝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十二年前未竟的故事。
"接下來去哪?" 蘇晚舟握緊藥箱,指腹摩挲著箱蓋上的 "懸壺濟世" 紋。蕭硯望向遠處的京城,晨曦中的宮墻飛檐勾出冷硬的線條:"去城南濟世堂,那里藏著當年太醫(yī)院的密檔。不過..." 他忽然輕笑,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在那之前,你或許該先看看,自己手腕內(nèi)側(cè)的胎記。"
蘇晚舟聞言愣住,低頭看去,原本光潔的手腕內(nèi)側(cè),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淡青色的藥草紋路 —— 正是祖父醫(yī)書中記載的 "青蚨引" 印記。這印記與地牢石壁上的暗紋、殘卷中的星圖一一對應(yīng),原來從她出生起,就被卷入了這場橫跨十二年的醫(yī)典迷局,而秋分之日的血蚨大陣,不過是這場陰謀的開端。
晨鐘從遠處的城樓傳來,驚起一群寒鴉。蘇晚舟望著手中的殘頁,上面的七個紅點在晨光中漸漸發(fā)燙,仿佛在警示著即將到來的危機。蕭硯已翻身上馬,向她伸出手,掌心的薄繭蹭過她的手背,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她深吸口氣,將殘頁收入藥箱,握住那只布滿傷痕的手 —— 這一步跨出,便再無回頭路。
藥田的露水打濕了裙角,蘇晚舟忽然想起昨夜王嬸送來的青蚨錢,此刻正安靜地躺在藥箱底層。銅錢上的齒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見,那是母蟲啃噬子蟲時留下的印記,正如她與祖父、與鎮(zhèn)北王府、與這場血案的羈絆,早已在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就深深烙進了血脈里。
當馬蹄聲碾碎晨露,蘇晚舟望著前方逐漸清晰的京城輪廓,終于明白,自己的醫(yī)術(shù)從來不是為了躲避紛爭,而是為了揭開這層籠罩在醫(yī)道之上的血霧。青蚨泣血,懸壺濟世,或許這就是蘇氏醫(yī)典的真正傳承 —— 用醫(yī)者的仁心,去化解世間最毒的權(quán)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