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香傾世》第五章:亂葬藥陣
城西亂葬崗的石碑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碑上的太醫(yī)院十字藥徽已風化大半,卻仍能辨出 "庚午年試藥士之墓" 的字樣。蘇晚舟下馬時踩到塊剝落的青磚,磚面刻著的 "辟毒" 二字讓她心頭一緊 —— 這正是祖父當年在太醫(yī)院推行的 "活人試藥碑",每塊磚下都埋著試藥而死的醫(yī)者骨殖。
"小心青蚨蟲的避光性。" 蕭硯拉住她的手腕,面具下的聲音混著晨霧的冷冽,"它們白天躲在棺木縫隙,聽見藥鈴響才會出動。" 蘇晚舟點頭,取出祖父留下的青銅藥鈴,鈴舌上刻著的 "止蚨" 二字在霧氣中泛著微光。十二年前,祖父曾在她睡前搖響這串鈴鐺,說這是用青蚨母蟲的蛻殼所制,能讓毒蟲聞之卻步。
墳場深處傳來棺木開合的吱呀聲,七十二座墳頭的封土同時蠕動,露出密密麻麻的青蚨幼蟲。蘇晚舟按住將要出鞘的蕭硯,從藥箱取出十二支玉簪,簪頭分別雕著蒲公英、艾草、薄荷等藥草 —— 這是祖父《青蚨陣圖》里記載的 "十二引靈簪"。她踩著北斗步法插入玉簪,每支簪尖都滲出些許鮮血,正是啟動藥陣所需的 "活人藥引"。
"晚舟!" 蕭硯抓住她即將再次放血的手,青銅面具下的眼睛映著她蒼白的臉。蘇晚舟勉強一笑:"陣圖上寫著,必須用蘇氏血脈才能激活。" 她望向逐漸合圍的青蚨蟲,幼蟲背上的蝎尾斑紋與青鸞殿殺手的刺青一模一樣,"這些蟲子被毒蝎派用尸油養(yǎng)了十二年,普通藥石根本沒用。"
當?shù)谑в耵⒙涞?,地面突然浮現(xiàn)出泛著藥香的光紋,正是太醫(yī)院失傳的 "懸壺七星陣"。青蚨幼蟲觸到光紋立刻蜷縮,蘇晚舟趁機翻開《青蚨陣圖》殘頁,發(fā)現(xiàn)陣眼處竟刻著個嬰兒腳印 —— 與她襁褓中被祖父救下時,襁褓里繡著的腳印分毫不差。
"陣眼在西南角第七座墳!" 她突然指向一座歪斜的石碑,碑上模糊刻著 "弟子陳青巖之墓"。蕭硯劈開墳土,露出半具腐朽的棺木,里面躺著的骨架懷中抱著個漆盒,盒蓋上刻著的,正是妙手堂的十二瓣蓮花紋。蘇晚舟打開漆盒,里面整齊碼著十二片銀杏葉,每片葉子上都用蠅頭小楷寫著醫(yī)典殘句。
身后傳來衣袂破風聲,七名血奴從霧中撲來,腕間催命錢與青蚨幼蟲發(fā)出共鳴。蘇晚舟迅速將銀杏葉撒入陣眼,光紋頓時暴漲,血奴們的身影在藥香中變得透明。她趁機甩出銀針,刺入對方 "血海穴",這是專門克制蟲毒的 "截脈十三針",血奴們頓時抱頭翻滾,體內的青蚨蟲被震得從七竅鉆出。
"他們在提煉 ' 血蚨靈蛹 '!" 蕭硯踢開一只蠕動的蛹殼,殼上竟刻著韓承煜的官印,"用試藥人的尸體培育蟲蛹,再植入活人經脈,就能控制血奴。" 蘇晚舟望著墳場中此起彼伏的蛹殼,突然想起濟世堂賬冊里的記載:十二年前那場大火,燒掉的不僅是太醫(yī)院卷宗,還有祖父改良的 "血蚨救人法"。
陣眼處的銀杏葉突然無風自動,蘇晚舟看見第七片葉子上寫著:"晚舟周歲,承煜叛逃,盜走《毒經》七卷"。她手指發(fā)顫,終于明白為何青鸞殿的殺手會使用妙手堂針法 —— 韓承煜本是祖父最得意的弟子,卻偷走醫(yī)典中關于毒理的部分,創(chuàng)立了以毒控人的青鸞殿。
"小心!" 蕭硯突然將她撲倒,一支淬毒弩箭擦著鼻尖釘入棺木。霧中走出個戴金邊面具的老者,袖口繡著的青鸞紋章上,蝎尾幾乎要刺破綢緞 —— 正是畫像中的韓承煜。他手中握著的,竟是蘇晚舟祖父的行醫(yī)玉牌,牌面 "妙手回春" 四字已被血銹染紅。
"師侄女別來無恙?" 韓承煜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轉動,"你祖父若泉下有知,該高興蘇氏醫(yī)典終于要重見天日了。" 他抬手,霧中浮現(xiàn)出上百具血奴,每個血奴心口都嵌著青蚨銅錢,"只要你乖乖交出體內的任督二脈篇,我便放過這亂葬崗的冤魂。"
蘇晚舟攥緊藥箱,腕間的青蚨印記突然與陣圖共鳴。她看見韓承煜玉牌上的血銹在陣光中顯形,竟組成 "血債" 二字 —— 這是祖父用自己的血刻下的警示。蕭硯趁機甩出袖箭,目標直指韓承煜手腕的蝎尾刺青,卻被對方輕易避開,袖箭反而射中了陣眼處的玉簪。
"陣破了!" 蘇晚舟驚呼,青蚨幼蟲趁勢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突然想起《青蚨陣圖》最后一頁的血字:"以血為引,以心為燈"。她咬破指尖,在藥箱上畫出祖父的 "懸壺" 印記,箱蓋內側的 "懸壺濟世" 四字突然發(fā)出強光,將所有青蚨蟲震成飛灰。
韓承煜的金邊面具出現(xiàn)裂紋,他難以置信地望著蘇晚舟:"你居然能激活醫(yī)典靈陣... 當年蘇景陽那老東西,竟把醫(yī)典融入了你的血脈!" 他突然撕下面具,露出左臉與蕭硯相似的刀疤,卻多了只栩栩如生的蝎尾紋身,"十二年前我就該斬草除根,讓你這丫頭活到現(xiàn)在,倒是件妙事。"
蕭硯的瞳孔驟縮,蘇晚舟這才發(fā)現(xiàn),韓承煜的刀疤走向與蕭硯完全一致,只是蕭硯的疤痕在左臉,而他在右臉。這對鏡像疤痕,正是當年毒蝎派與青鸞殿決裂時的標記 —— 原來蕭硯曾是青鸞殿的人,后來背叛組織,才會被種下相同的刀疤。
"冷軒!帶姑娘先走!" 蕭硯突然將她推向暗中出現(xiàn)的月白身影,自己則拔劍迎向韓承煜。蘇晚舟被冷軒拖著跑了幾步,回頭看見蕭硯的面具被擊落,左臉的疤痕在陣光中泛著金光,與韓承煜右臉的蝎尾紋身形成詭異的對稱。
"他當年為了救你祖父,被韓承煜種下 ' 雙生毒咒 '。" 冷軒邊跑邊解釋,"每道疤痕都是毒咒的印記,他們的性命早已相連。" 蘇晚舟猛地停住腳步,想起地牢殘卷里的 "青鸞泣血,蚨蟲歸巢",原來這不僅是陣法的啟動條件,更是解開雙生毒咒的關鍵。
她轉身跑回陣中,掏出祖父的柳葉刀,在自己掌心劃出與蕭硯相同走向的傷口。鮮血滴在兩人相連的疤痕上,陣圖突然發(fā)出萬道金光,韓承煜發(fā)出慘叫,體內的青蚨母蟲被震出體外。蕭硯趁機揮劍,將母蟲斬成兩段,蟲血濺在亂葬崗的石碑上,竟顯露出當年試藥士們的名字。
"晚舟,你瘋了?" 蕭硯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發(fā)現(xiàn)她腕間的青蚨印記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懸壺紋。蘇晚舟勉強一笑,指向韓承煜遺留的玉牌:"你看,血債洗凈了。" 玉牌上的血銹褪盡,露出祖父當年刻的 "醫(yī)者仁心" 四字。
霧散了,亂葬崗的石碑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肅穆。蘇晚舟將十二片銀杏葉收入藥箱,發(fā)現(xiàn)每片葉子的葉脈都組成完整的經絡圖 —— 這正是分散在十二弟子手中的醫(yī)典殘頁。蕭硯撿起面具,卻沒有戴上,左臉的疤痕在陽光下反而顯得更加剛毅。
"去東郊義莊吧。" 蘇晚舟望著東方漸晴的天空,"那里應該藏著第二位弟子的醫(yī)典殘頁。" 蕭硯點頭,忽然從懷中掏出個錦盒,里面躺著的正是她遺失的青玉簪,簪頭不知何時多了只展翅的青鸞,與她腕間的懸壺紋相互呼應。
冷軒牽著馬車趕來,車轅上的蝎尾旗已換成妙手堂的藥鈴。蘇晚舟上車時,看見亂葬崗的墳頭竟開出了白色小花,正是祖父最愛的 "忘憂草"。她知道,這是藥陣凈化后的征兆,那些被青蚨蟲侵蝕的冤魂,終于得以安息。
馬車輪碾過晨露,蘇晚舟靠在車壁上,聽著蕭硯講述當年的真相:十二年前,祖父發(fā)現(xiàn)毒蝎派企圖用青蚨毒控制皇室,便將醫(yī)典拆分藏于弟子體內,自己則引開追兵。蕭硯作為青鸞殿臥底,本想保護祖父,卻親眼目睹他被韓承煜重傷,于是冒死搶出尚在襁褓中的蘇晚舟,交給山村農戶撫養(yǎng)。
"你手腕的胎記,是我用青蚨母蟲的血點的引。" 蕭硯望著她腕間的懸壺紋,聲音輕得像霧,"本想等你成年后再告知,卻不想青鸞殿這么快就動手了。" 蘇晚舟望著他,忽然明白為何每次遇襲他都能及時出現(xiàn) —— 原來十二年來,他從未真正離開過她。
東郊義莊的輪廓漸漸在霧中顯現(xiàn),莊前的老槐樹上掛著十二盞藥燈,正是妙手堂弟子聯(lián)絡的信號。蘇晚舟摸了摸藥箱里的銀杏葉,知道接下來的路只會更艱險,但此刻掌心與蕭硯相扣的溫度,讓她莫名安心。青蚨血案的迷霧正在散開,而屬于她的懸壺濟世之路,才剛剛開始。
當馬車停在義莊門前,蘇晚舟看見門環(huán)上纏著新鮮的艾草,這是祖父定下的 "平安" 暗號。她深吸口氣,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撲面而來的不是想象中的腐尸味,而是清新的薄荷香 —— 有人比他們更早到達,并且,正在用妙手堂的醫(yī)術,默默清掃著青鸞殿留下的毒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