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策國的天空被撕裂了三次。
第一次裂開的是東方。
玄天劍宗的飛舟破云而出,劍光如銀河傾瀉,三十六艘靈舟排成劍陣,舟身符文閃爍,劍氣沖霄。飛舟未至,劍意已籠罩整座皇城,城中所有劍修腰間的佩劍不受控制地嗡鳴震顫,像是在迎接劍中君王。
為首的飛舟上,站著一位灰袍老者,袖口金紋繡劍,正是玄天劍宗長老——明霄。他負(fù)手而立,目光淡漠掃過下方螻蟻般的凡人,最終落在天策皇宮的方向。
“天策國……”他低語一聲,聲音如劍鋒刮骨,“倒是出了個(gè)不錯(cuò)的苗子?!?/p>
他指的自然是葉磷。
第二次裂開的是西方。
太虛宗的青銅古殿自虛空浮現(xiàn),殿檐懸掛的千盞青銅燈無風(fēng)自動(dòng),燈焰搖曳間,竟映照出萬千星辰虛影。十二位素袍長老腳踏金光大道,每一步落下,腳下便生出一朵金蓮,蓮開九瓣,道韻流轉(zhuǎn)。
太虛宗修的是“推演天機(jī)”,門下弟子皆擅卜算,因此他們的到來,往往意味著某些天命之子的出現(xiàn)。
第三次裂開的是南方。
萬劫宗的降臨最為低調(diào),卻也最令人心悸。
一座漆黑的陣臺無聲浮現(xiàn),臺上七十二名弟子各持陣旗,旗面獵獵,隱約可見星辰流轉(zhuǎn)。萬劫宗擅“陣法”,門中弟子皆能以陣引動(dòng)天地之力,而今日他們布下的,正是“周天星斗大陣”。
陣臺中央,站著一位紫袍女子,面容冷肅,手中托著一方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最終指向皇宮深處。
“有趣。”她低聲道,“這天策國,竟藏著一縷不該存在的氣息?!?/p>
太和殿內(nèi),夜明珠的光輝被三宗法器映得黯然失色。
葉守信坐在主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恭敬笑容,身旁的李姒則低眉順目,時(shí)不時(shí)為幾位長老添茶。殿內(nèi)除了天策國的人,還有來自玄武國的使臣,以及青嵐國的幾位世家子弟,此刻全都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怠慢。
“葉國主。”青霄子淡淡開口,“此次‘天擇大會’,我玄天劍宗會挑選三名弟子帶回宗門,你天策國可有人選?”
半年后的天擇大會是大宗門為了招攬到天賦好的弟子和幾個(gè)國家一起舉辦的盛會。
葉守信連忙笑道:“犬子葉磷,天賦尚可,不知能否入長老法眼?”
青霄子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站在一旁的葉磷,目光在他腰間佩劍上停留一瞬,隨即收回。
就在這時(shí),殿門被推開。
一道修長身影踏入殿內(nèi),白衣勝雪,腰間懸著一柄古樸長劍,劍鞘上刻著繁復(fù)星紋。他面容冷峻,眉目如畫,一雙黑色的眸子淡漠疏離,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玉星闌。
天玄劍宗掌教之子凌翼的唯一親傳弟子,年僅一百三十歲便踏入元嬰期的絕世天才。
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葉守信心頭一跳,連忙起身:“玉公子親臨,有失遠(yuǎn)迎!”
玉星闌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在殿內(nèi)掃過,最終落在葉磷身上,淡淡道:“葉燃在哪?”
葉守信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fù)如常:“燃兒在外歷練,尚未歸來?!?/p>
“歷練?”玉星闌聲音冷冽,“去哪?”
“迷霧澤?!比~磷適時(shí)接話,笑容溫和,“皇妹性子倔,非要獨(dú)自闖蕩,我們攔不住。”
玉星闌沒說話,只是盯著葉磷的眼睛看了片刻,隨后轉(zhuǎn)身便走。
殿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攔。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葉守信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蟊骋驯焕浜菇浮?/p>
“父親……”葉磷低聲道,“他會不會……”
“放心?!比~守信冷笑,“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p>
地牢深處,葉燃蜷縮在墻角,指尖凝聚的靈光再一次潰散。
她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許久,突然狠狠砸向地面,骨節(jié)破裂的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些。
“第三千七百六十一次失敗?!奔а┑穆曇魩е鴰追謶蛑o,“還要繼續(xù)?”
葉燃沒理他。
“想看看外面嗎?”姬雪忽然問,“三宗降臨,倒是難得一見?!?/p>
葉燃沉默片刻,終于輕輕“嗯”了一聲。
霎時(shí)間,她的“視線”穿透了厚重的石墻。
她看到了劍光劃破長空,看到了青銅古殿前的千盞明燈,看到了萬劫宗的周天星斗大陣。
最后,她看到了太和殿內(nèi)的場景——那個(gè)白衣劍修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冷漠而孤絕。
“那是誰?”她低聲問。
姬雪輕笑:“你的……未婚夫?”
葉燃沉默,隨后閉上眼睛:“夠了。”
影像消散,黑暗重新籠罩下來。
她蜷縮回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腳踝上的鐵鏈,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譏諷。
未婚夫?
真是……可笑啊。
——
玉星闌站在觀星臺上,琉璃宮燈映出他緊蹙的眉峰。燈焰突然躥高,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畫面:漆黑的地牢,蜷縮的人影,腳踝上暗紅的鐵銹。
"這是..."他剛要細(xì)看,燈焰突然炸開幾顆火星。再凝神時(shí),畫面已變成正常的星象圖。
身后傳來腳步聲。葉磷端著靈酒走來,笑容溫潤:"師兄在看什么?"
"星象。"玉星闌收起宮燈,他的聲音透出一股被人打斷的不耐,要不是眼前之人是燃燃的堂兄,他斷不會如此好脾氣。
葉磷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似乎打擾了這位師兄觀象,連忙擺手道歉,畢竟他今日來此,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拉近和這位師兄的關(guān)系,可不能搞砸了。
見他態(tài)度誠懇,玉星闌也不再難為他,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狀似隨意地問:"你妹妹...葉燃公主,是個(gè)怎樣的人?"
葉磷的笑容絲毫未變,心里面卻嫉妒得要死:"皇妹性子倔,小時(shí)候總愛纏著我比劍。這次去迷霧澤歷練,怕是又找到什么新奇劍法不肯回來了。"
宮燈里的火焰突然跳動(dòng)了一下。
比劍?
玉星闌皺眉,不解道:“據(jù)我所知,啊燃不論是靈修一道還是劍修一途都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少女,她為什么要纏著你比劍?”
葉磷的笑容僵了一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暗紋。他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狼狽,語氣卻仍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玉師兄說笑了……皇妹天資卓絕,自然不屑與我這樣的庸才相較?!?/p>
他頓了頓,喉結(jié)微動(dòng),似在斟酌字句,可話一出口,卻莫名帶了幾分澀意:“她纏著我比劍……不過是兒時(shí)玩笑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