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星闌的目光在葉磷臉上停留片刻,那雙如寒潭般清冷的眸子似要看透什么,最終卻只是淡淡收回視線。他指尖輕敲桌案,聲音疏離而克制:“葉師弟既然明白,日后若無要事,便不必常來尋我?!?/p>
葉磷袖中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幾乎嵌入掌心。他面上卻分毫不顯,甚至微微躬身,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謙遜笑意:“是,玉師兄教訓的是,師弟記下了?!?/p>
待玉星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外,葉磷臉上的笑意驟然褪去,眼底陰沉得駭人。他猛地一揮袖,案上茶盞應聲而碎,瓷片飛濺,在青石地面上劃出幾道刺目的白痕。
“呵……好一個玉星闌?!彼托σ宦?,嗓音里壓抑著翻涌的怒意,“真當自己還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首席弟子?”
暗處立刻閃出一名黑衣侍衛(wèi),單膝跪地,頭垂得極低:“殿下?!?/p>
葉磷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恢復平靜:“傳信給葉沁沁?!彼曇舯?,字字如刀,“讓她最近安分些,別再去招惹葉燃。如今天策國已在我等掌控之中,沒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節(jié)外生枝?!?/p>
侍衛(wèi)遲疑一瞬,低聲道:“可二公主的性子……恐怕不會輕易罷休?!?/p>
“那就告訴她——”葉磷緩緩轉(zhuǎn)身,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如一只蟄伏的兇獸,“若有人知道我們動了什么手腳,第一個容不下她的,可就不是我這個兄長了。”
侍衛(wèi)渾身一凜,頭垂得更低:“屬下明白?!?/p>
葉磷不再多言,徑直走向窗前。遠處迷霧澤的方向黑云壓頂,隱約有雷光閃爍。他瞇起眼,仿佛透過重重霧靄看見了那個倔強不屈的身影——
葉燃。
他的好皇妹。
那個曾經(jīng)天真爛漫,發(fā)誓要保護天下蒼生的人,如今卻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他只要一聲令下,她就會立馬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葉磷猛地攥緊窗欞,木屑刺入掌心也渾然不覺。他怎么會忘記?那日他親手將毒針刺入她的靈脈,看著她不可置信的眼神,聽著她顫抖的質(zhì)問——
“為什么……皇兄?”
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
葉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什么兄妹情深,什么血脈相連,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唯有力量才是永恒!
沒有人知道,當葉燃精純的靈力進入到他貧瘠的靈田之時,力量帶來的滿足感足以讓他血脈膨脹。
他輕輕松松就到達了別人仰望的終點。貪婪、虛榮、傲視群雄……這些都是力量的附贈品。
“殿下,還有一事……”侍衛(wèi)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迷霧澤近日異動頻繁,恐有兇獸出世……”
“那不是正好?”葉磷輕描淡寫地打斷,“傳令下去,加強邊境守衛(wèi),任何人不得靠近迷霧澤——尤其是玉星闌?!?/p>
他轉(zhuǎn)身,陰影掩去了半邊面容:“通知鬼、厲兩位長老,今天晚上最后一次取血,讓她茍活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是我的仁慈?!?/p>
侍衛(wèi)領(lǐng)命退下,殿內(nèi)重歸寂靜。
葉磷獨自立于黑暗中,良久,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起初極輕,漸漸變得癲狂,最后竟帶著幾分扭曲的快意——
“葉燃,是天要讓你死?!?/p>
“可惜啊……要不是玉星闌,或許我還可以多留你幾年。”
“既然他那么在乎你,等你死后我就把你扔進迷霧澤,讓他好好見見你的尸體?!?/p>
窗外,一道驚雷劈開夜空,照亮了他眼底猩紅的殺意。
地牢里,葉燃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脊背竄上來,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獵物,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緩緩坐起身,鐵鏈發(fā)出細微的碰撞聲,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不對勁……”她低聲喃喃。
今晚的地牢太安靜了。
往日里,至少會有守衛(wèi)巡邏的腳步聲,或是老鼠窸窸窣窣的動靜??山裢?,連風聲都消失了,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危險。
她的直覺從未出錯過。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不是守衛(wèi)那種散漫的踱步,而是整齊、沉重、帶著某種儀式感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神經(jīng)上。
葉燃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太熟悉這種腳步聲了——是鬼、厲兩位長老。
上一次他們來,是五年前,她九歲那年。
他們用秘法抽走了她的天賦,碾碎了她的金丹,讓她從云端跌落泥潭。
而現(xiàn)在,他們又來了。
“咚、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近,葉燃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膛。她死死盯著牢門的方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
終于,牢門被推開。
“好久不見啊,小公主。”
鬼長老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從黑暗中浮現(xiàn),嘴角掛著陰冷的笑意。他右臂的袖管空空蕩蕩——那是葉燃九歲那年,拼死一劍斬下的。
他至今無法恢復斷臂,只能用惡毒的咒術(shù)封住傷口,讓它永遠潰爛、永遠疼痛。
——他恨她。
葉燃的喉嚨發(fā)緊,卻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懼意。
“怎么?不歡迎我們?”厲長老陰惻惻地笑著,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色鈴鐺,輕輕一晃——
“叮鈴——”
清脆的鈴聲在牢房里回蕩,葉燃的身體瞬間僵住,四肢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捆住,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金鈴鎖魂。
這是專門用來對付高階修士的法器,一旦被鈴聲束縛,連元嬰期強者都無法掙脫。
“別白費力氣了。”鬼長老獰笑著走近,枯瘦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今晚過后,你就徹底沒用了?!?/p>
葉燃的瞳孔劇烈顫抖,卻連掙扎都做不到。
就在這時,牢門外又走進來幾個人——
葉守信、李姒、葉磷。
他們穿著華貴的衣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冷漠得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牲畜。
“開始吧?!比~磷淡淡道,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鬼長老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把漆黑的匕首,刀鋒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
“別怕,很快的?!彼麥惤~燃耳邊,聲音像是毒蛇吐信,“就是會有點疼?!?/p>
下一秒,匕首狠狠劃開了她的手腕。
“呃——!”
劇痛讓葉燃的瞳孔驟然擴散,鮮血噴涌而出,卻沒有落地,而是詭異地懸浮在空中,化作一條血線,緩緩流向葉磷。
緊接著,第二刀、第三刀……
她的四肢全部被割開,鮮血如泉涌,卻一滴都沒有浪費,全部被抽離身體,匯聚到葉磷面前。
而更可怕的是——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天賦、靈脈、甚至靈魂,都在被一點點剝離。
他們在換血。
最后一次,徹底奪走她的一切。
葉燃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血液流動的汩汩聲,和鬼長老癲狂的笑聲。
“對,就是這樣……再堅持一會兒,很快你就解脫了……”
她的意識逐漸渙散,眼前浮現(xiàn)出破碎的畫面——
九歲那年,父親出征前摸著她的頭,笑著說:“燃兒,等爹爹回來,帶你去昆侖看雪?!?/p>
可他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