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按爺爺?shù)倪z愿,喪事簡辦,很快入了殮,余安在墳旁搭了個草亭,守孝三月。
夏水蘇雖未過門,卻早已將自己當(dāng)作余家孫媳,也披麻戴孝陪在一旁。
孝期過后,余安便去夏家下了聘,接著操辦了婚宴。
婚宴很簡單,來的人也極少,大多是水蘇那邊的親戚,大喜的日子,七姑八姨看著余家的破敗老宅,臉上皆泛著苦色,似在為水蘇往后的日子感到擔(dān)憂。
婚后不久,水蘇的肚子日漸隆起,鎮(zhèn)里白先生親自號了脈,說應(yīng)是個男孩。
余安高興壞了,立馬去買了一大堆雞鴨養(yǎng)著,喂得好三五月便可宰殺,只待給水蘇補補身子,生怕虧了她。
終日對媳婦兒關(guān)懷備至之余,卻也沒落下《應(yīng)元大洞經(jīng)》的修習(xí)。
功法上說,炁出體一尺,方入胎息應(yīng)真輪。
算來余安晝夜修煉已八月有余,如今也可炁出六寸,炁光如金芒耀灼,吞吐無拘。
“師父曾言,我約莫一年可入應(yīng)真輪,也不知是快是慢,且每日多練些時辰,早日突破,莫讓師父失望。”
余安深知自己的仙緣來之不易,如今剛成婚,家中尚還貧弱,若不刻苦鉆研,豈非負(fù)了水蘇,負(fù)了爺爺?shù)呐R終囑托。
雖說每月有一兩銀子的月俸,較之先前日子也算逐漸殷實起來,但余安所圖遠(yuǎn)遠(yuǎn)不止于此。
且不論郡府之內(nèi)的大族,族內(nèi)筑基修士坐鎮(zhèn),胎息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虎踞龍盤權(quán)尊勢重,令人神往。
僅說鄰鎮(zhèn)的黃家,家主黃放胎息修為便能在青陽鎮(zhèn)坐大,竟隱隱有了龍頭的趨勢。
筑基雖遙不可望,做個不輸黃家的胎息總該可以吧?
余安與爺爺受了太多冷眼與挖苦,如今求仙問道,他不想讓孩子再吃這種苦頭。
家中的二畝田地打從王奎手里收回來后便一直荒著,得空也要開墾出來,哪怕種些鮮蔬,也莫讓地里的土積了塊。
待往后兒子長大了,還要用那塊地建宅娶媳婦哩。
“安哥,趙離仙長來了!”
院子里傳來水蘇的喚聲,余安連忙起身出門去迎,卻見趙離一如既往提著一籃果子,笑吟吟開口:
“師弟,你這兒子還未出世便開始汲取地魄果中的精華,日后恐怕想不開竅都難啊.....”
地魄果,是太元峰主郁廣成親自培育的靈果,食之可凝炁聚神。
趙離每月來樂寧鎮(zhèn)給余安送月俸前都會在峰里偷偷摘上幾顆,郁廣成豈會不知,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自家徒媳懷胎,吃幾顆果子也無妨。
“謝過師兄了,我家鋒兒有你這樣的伯父,真乃幸事?!庇喟步舆^果籃,為趙離搬來凳子,兩人嘮起了家常。
水蘇挺著個大肚子,轉(zhuǎn)入屋內(nèi)沏茶。
“鋒兒.....這娃子取名字了?”趙離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笑問道。
“找先生求了個字輩,是那:修真養(yǎng)性、載神扶命、離苦升樂、福慶延流。我盼這孩子多些鋒芒,莫像我這般踟躕難斷,便取了個鋒字?!庇喟掺鲱佉恍?,為師兄添了茶水,輕聲回應(yīng)。
“余修鋒.....”
“嗯~倒比你的名字好聽許多?!?/p>
趙離調(diào)侃了一句,繼續(xù)問道:“你的炁練得如何了?”
他每月來此除了為余安送來月俸之外,師父還特意交代要關(guān)注師弟的修煉情況,免得無人指引出了弊病,行岔了炁,落得個炁拘物蔽的下場。
聽師兄詢問起自己的功課,余安連忙掐了訣,調(diào)息運炁。
一道金光于指尖吞吐,足有六寸長短,熠熠湛然。
“師兄,應(yīng)是沒修偏吧?”
趙離抬眸一看,微微點頭。
八個月的時間炁出六寸,只算作尋常水平,好在師弟行炁無誤,根基還算牢固。
“約莫著再有三四個月你便能夠突破應(yīng)真輪,到時便要回峰修煉,再不能照料家中了?!?/p>
趙離面帶憂色,言語間望了望在一旁挺著大肚子給雞鴨灑苞米的夏水蘇。
言外之意明了,三四個月,余修鋒也差不離要出生了。
到時水蘇體弱無人照料不說,孩子出生更無父親在旁,叫人怎能不嘆。
余安自然知曉,近些日子他正因此事煩惱,想著等師兄趙離來了好商量商量,卻不想倒是師兄先開口。
“師兄,你看能否與師父.....”
“不可,應(yīng)真輪后炁路大不相同,若無人指引,稍有不慎便會炁散神離,不僅修行功虧一簣,更有性命之危?!壁w離搖搖頭,無奈道。
余安恍然,難怪師父當(dāng)初要自己入應(yīng)真輪后便回峰修習(xí),原來是此原因。
若真是如此,那倒著實難辦。
正當(dāng)余安焦灼之時,夏水蘇走了過來,朝趙離禮貌點頭,又上前為余安揉著肩,低低道:
“安哥,我知你心有志,平日里除開照顧我,余下的時間盡數(shù)撲在了修行上,一點空暇都無。”
“家中尚有父母能夠照料我一二,你且盡管去,莫要憂心。待鋒兒出世,我自會悉心教養(yǎng),只待安哥歸來....”
這一番話聽得余安大受感動,水蘇,真是懂事得令人心疼。
一旁的趙離聞言也是頗為動容,他笑吟吟道:“我家中那位只懂得小情小愛,恨不得終日膩歪在一起,全然不似弟媳這般識大體,師弟得妻如此,著實令為兄艷羨....”
水蘇笑了笑,答道:“全賴仙長家境殷實,嫂子故才能做個無憂慮的小女人,我余家尚且貧弱,安哥身上的擔(dān)子重著哩!我雖說幫不上什么忙,卻怎么也不敢絆礙他.....”
同往常一樣,三人聊至日頭西斜,趙離在余安家吃過了夜飯,方才在腿上施了道神行法咒,朝元陽山奔掠而回。
夏水蘇在那里撫著肚子,笑容燦爛,哼著童謠:“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余安將碗筷攏到灶房洗過,又用抹布來回抹著木桌,徹底抹干凈后才在圍裙上擦去手上的油膩,坐到階上,伸手?jǐn)堊∠乃K的肩頭。
兩相依偎,望天邊暮霞似火,炊煙二三縷,歸雁五六聲....
余安伸手輕輕撫著水蘇的肚子,感受著內(nèi)里的動靜,粲然笑了笑,低低呢喃:
“鋒兒啊鋒兒,阿爹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