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唧唧....”
樂寧鎮(zhèn),炎夏傍晚。
余修鋒在院外的槐樹下,手里捏著一只夏蟬,癡癡傻笑,漆黑的眼珠子滴溜亂轉(zhuǎn),看起來聰明伶俐。
他已經(jīng)五歲了,鎮(zhèn)里學(xué)塾的同窗們都罵他是個沒爹的野種,連姥姥姥爺也說他爹已經(jīng)拋妻棄子了。
只有他娘告訴他,說他爹是個人人都羨慕的仙人,那些說他是野種的人,心里都嫉妒著呢。
小小的余修鋒不太明白,既然是人人羨慕的仙人,應(yīng)該很厲害吧?
那為什么娘每日還要耕作,蓄養(yǎng)家禽到鎮(zhèn)上換銀子,整天弄得渾身臭汗呢。
“爹真是個壞人!”
余修鋒松開手中的夏蟬,任其飛遠(yuǎn)去,側(cè)過頭卻見一名面色白皙的男子,那男子見到他笑了笑,道:
“你說得沒錯,你爹是徹頭徹尾的壞人?!?/p>
“你是誰?”余修鋒立馬警覺起來,背在身后那只手在地上摸索著石頭。
那男子蹲下身子,捏了一下余修鋒的小臉,笑道:“我是誰....若沒有你爹,你興許會姓黃,日子也會比現(xiàn)在好出十萬八千里。”
六年來,盡管夏水蘇已為人妻為人母,黃云堂卻仍是無法忘卻當(dāng)初在青羊鎮(zhèn)市集中的驚鴻一瞥。
那清秀的面容,如玉的肌膚,靈動的雙眸.....
僅一眼,便令這位自小在花叢中長大的風(fēng)流客魂牽夢縈,刻骨銘心。
三年前,父親黃放派了兩撥殺手入樂寧鎮(zhèn),想要將夏家余家滿門屠盡,是黃云堂暗中出手,將那兩波刺客盡數(shù)殺絕,這才保下了夏水蘇一家老小。
自那以后,黃云堂時常會來到這里,躲在槐樹上,偷偷瞧上夏水蘇幾眼。
余修鋒心中有些懼意,趁那名神色奇怪的男子愣神之際,拔腿跑向院中,大聲呼喊著:
“娘!娘!”
“那個人罵我爹!”
正在灶房中燒飯的夏水蘇聞聲,拿著鍋勺就沖了出來,一把將余修鋒抱在懷中。
有了娘壯膽,余修鋒小嘴一翹,指向槐樹下那名男子,怒道:“哼!我可以說我爹是壞人,你不能!”
夏水蘇抬眸望去,卻見那人呆呆立在那里,也不說話,不過看眼神好似并無惡意。
“你是何人?怎的從未在鎮(zhèn)里見過你!”夏水蘇懷抱著余修鋒,拂起袖管擦拭著黝黑面龐上流淌的熱汗,她試探問道。
見那人不答話,仍舊站在那里不肯走,她又揮舞起手中的勺子示威道:“我家男人是元陽宗的仙師,勸你莫在此地放肆,快快走吧!”
黃云堂自顧苦笑一聲,元陽仙師,我也是玉闕的內(nèi)門弟子啊,到底哪里比那余安差了....
他默默望著夏水蘇,低低呢喃道:“看起來滄桑了不少,臉上都長斑了,真令人心疼啊....”
言罷,轉(zhuǎn)身,迎著斜陽晚照,身影漸漸消失。
余修鋒從夏水蘇懷中掙脫下來,在地上蹦跳著,“娘!你不是說爹很快就回來了嗎,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夏水蘇望向遠(yuǎn)方,眼中滿是迷茫無助之色。
她也不知余安何時回來,離家五年有余,連一封家書都未曾寄回,如同整個人銷聲匿跡一般。
爹娘時常在她耳邊念叨,說什么余安現(xiàn)如今成了仙人,看不上夏水蘇這個凡人了,說不準(zhǔn)早已在仙宗尋了道侶,勸她也早些尋個出路。
畢竟一個弱女子獨自拉扯孩子,終是有些力不從心,趁年輕還有幾分姿色,趕緊尋個男人幫襯著,別真等人老珠黃了,那時候,誰還要?
夏水蘇不相信,安哥怎會棄她與鋒兒不顧呢?
定是宗門內(nèi)事務(wù)纏身,又或者修行遇到了障礙什么的,總之他不可能拋家棄子。
待鋒兒過了六歲生辰,便到元陽宗去尋,無論是死是活,宗門總該要給個說法。
如此想著,夏水蘇蹲下身子將余修鋒抱在懷中,淚水盈眶道:
“安兒乖,爹說待你課業(yè)拿了第一,便回來看你....”
余修鋒不樂意了,他霎時嘴角一癟,嚎啕大哭:“娘騙人,先說等我長到柵欄那么高爹就回來,又說等我上了學(xué)塾爹就回來.....”
“娘,你騙我很多次了,能不能…別再騙我?”
緊緊抱著余修鋒的夏水蘇此刻也是泣不成聲了。
“娘不騙人....娘.....不騙人?!?/p>
“鋒兒乖,不哭,鍋里燒了你最愛吃的菌稚羹,走,吃飯嘍....”
..........
郁廣成足足在茅舍里閉關(guān)五年,今日終于出關(guān)。
他收了炁墻,推開柴門走到崖邊,猛猛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氣。
一身修為渾厚無匹,已然躋身練氣八層。
“待將四天干的性命修為吸食殆盡,便能一舉攀至練氣九層巔峰!”
“再輔以‘咫尺仙’的心法,筑基豈非探囊取物?”
言語間,郁廣成手掌盤動,掌心浮現(xiàn)一團(tuán)漆黑的炁,他雙眸微瞇,眼神中充滿了欲色。
“四天干,我的四位好徒兒,速來見我!”
.......
太元宮,吳寒面色慘白躺在床上,早該躋身練氣的她卻因師父郁廣成拖到了現(xiàn)在。
如今她渾身靈炁躁動,不停沖擊著丹田,已然是即將被撐破了。
“大師姐....要壓不住體內(nèi)的胎息靈炁了!”
余安眉目低垂,嘆了一聲,指尖不斷析出靈炁幫助吳寒壓制修為。
景流軒與趙離聞言也趕緊上前,各自出炁,死死壓向吳寒丹田。
“郁廣成那廝果是無情,只顧自己閉關(guān)突破練氣八層,卻全然不顧已近練氣的大師姐會因壓不住修為而身死道散.....”
使力出炁的景流軒表情逐漸扭曲,咬牙罵道:
“老匹夫,吳寒死了,我看你還如何行那‘咫尺仙’劍陣!”
忽地,幾人幾乎同時感到心尖一陣刺痛,仿佛有一道炁正在牽引著他們。
他們指尖析出的清亮之炁漸漸變得烏黑,涌入?yún)呛ぬ铩?/p>
吳寒頓感丹田處的脹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黑炁壓住了吳寒體內(nèi)的胎息靈炁,她頓感通體舒泰,漸漸起身,對幾位師弟道過謝,轉(zhuǎn)而向景流軒言道:
“二師弟,你先前曾言‘抱樸劍訣’乃是‘咫尺仙’劍陣的初式,待我四人各修出劍意,靈炁變黑之時,便真正成了郁廣成的道儡.....”
景流軒捂住胸口,嘴角涌出血液,他艱難道:“想是那老匹夫已然出關(guān),正以‘咫尺仙’邪法喚我?guī)兹??!?/p>
“已到最關(guān)鍵的時刻了,師姐…你......”
吳寒抬手打斷景流軒,苦笑道:“我耽擱了躋身練氣的時機,如今丹田破裂,即便茍活也是廢人一個了,倒不如欣然赴死,或還能救得你們出來......”
忽地,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蕩太元宮。
“四天干,我的四位好徒兒,速來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