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元峰頂,郁廣成負手肅立,望著他培養(yǎng)的四具道儡攀峰而上,臉上笑意愈盛。
“丁”如今也是成功躋身胎息三境天癸輪,已然滿足了‘咫尺仙’的標準。
‘丙’的修為亦有精進,五年的時間,已令他觸到了四境玉符輪的門檻。
倒是他認為天賦最高的‘乙’,五年來未有寸進,依舊是初登玉符的水平,這小子還真是一身反骨。
被他安排在重要陣眼的‘甲’體內(nèi)胎息靈炁滿而外溢,隱隱有了破體散道的意思,若再不趕緊行事,這顆棋子恐怕就要廢了。
“丁,五年堪破天癸輪,不錯....”
余安聞言一笑,躬身向郁廣成揖禮:“都是師父教導(dǎo)有方?!?/p>
郁廣成笑吟吟從懷里摸索出幾枚陣旗,拋向天空。
霎時風云變幻,太元峰驟然天色晦暗,狂風呼嘯。
四道金色光柱自天而降,落在峰頂。
“你四人已到火候,為師今日便傳你們‘咫尺仙’劍陣!”
手中拂塵輕揮,空中浮現(xiàn)道道篆文,正是那‘咫尺仙’的法訣。
“徒兒們,各落其位,依照法訣行炁布陣.....”郁廣成身形飄起,大喝一聲。
‘甲乙丙丁’四人得令,各自去到光柱下方,盤腿而坐,運行法訣。
‘咫尺仙’劍陣緩緩啟動,四處陣眼,四座光柱開始顫動不休。
天空中黑云卷動,雷漿翻涌,好似天公震怒。
四處光柱正中,自天穹上再度射下一道更為耀眼的光柱,那金芒灼熱,將地上的青石照得刺啦作響。
郁廣成見狀急忙縱身飛入其間,感受著道道雄渾靈炁與生機不斷涌入自己的身軀,他眼眸泛起異彩,仰天大嘯:
“我澹臺稚川一縷殘魂游蕩世間百年,今日借殼再登筑基,枯木逢春,上蒼佑我!上蒼佑我啊!”
四處陣眼內(nèi),四位天干丹田處隱約可見漩渦狀黑氣涌動,似要將他們累年苦修的靈炁盡數(shù)吸納。
余安喉結(jié)滾動,脖頸青筋暴起,這法陣在操控他體內(nèi)的炁,將他渾身脈絡(luò)都沖散了。
景流軒渾身赤紅,面容扭曲,他抬眸望向一旁的吳寒,低吼道:“大師姐,就是此刻!”
聽聞此言,吳寒倏然掐訣飛身而起,撞出光柱,徑直射向陣心的郁廣成。
“老匹夫,我胎息炁滿脹破丹田,此生再難觸道,皆是拜你所賜!”
“如今我身如風燭草露,喪命只在旦夕之間,又何懼一死!”
郁廣成一身長袍鼓蕩,正享受著源源不斷的氣機涌入,忽感不妙,抬眸望向急掠而來的大徒弟吳寒,他氣急敗壞道:
“甲!你怎敢放肆!”
正欲抬手將其打回陣眼,卻發(fā)現(xiàn)此刻的身軀仿佛被‘咫尺仙’大陣鎮(zhèn)壓,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吳寒持劍掠來。
其余三處陣眼中,乙丙丁三位天干也是使盡渾身靈炁牽制住郁廣成,并不停沖撞身前的光柱。
澹臺稚川頓覺心臟一縮,腦海中“咚咚”的撞擊聲不住地回蕩著。
隨著主陣眼壓陣之人的逃離,這座與他性命相連的‘咫尺仙’大陣,此刻已是榱崩棟折,逐漸分化瓦解。
“爾等焉能....焉能破我大陣!”他無能狂怒,在那里嘶吼著。
先前令幾人所修習‘抱樸劍訣’中的四象劍意,正是用以將四天干的神魂與‘咫尺仙’強行鏈接,只要修出劍意,便絕無法逃脫劍陣的壓制。
為何....為何.....
澹臺稚川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主陣眼中的‘甲’能夠逃離。
忽地,他瞳孔一縮,仿佛恍然,神色癲狂起來。
“郁廣成,豎子!豎子!”
“你安敢窺視老夫的功法,還教這幾名小廝破解!如此作為,豈非枉費你百年苦修,你再不想登臨筑基了么?”
眨眸間,吳寒已掠至身前,她面色決然,指間掐訣,身軀逐漸鼓漲。
“砰!”
血霧彌散,強悍靈炁驟然釋放,將整座大陣炸得支離破碎,四道光柱也隨之消散。
吳寒畢生累積的胎息靈炁于此刻散道,凝四十年修為而成一式,其威勢不讓煉氣巔峰。
處在正中的郁廣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受此一震,霎時皮開肉綻,渾身皮膚崩裂,縫隙中縷縷青光破體而出。
那青光漸漸凝成人影,又復(fù)消散,只在太元峰頂留下不甘的回響。
“廣成豎子誤我!”
“玄汝郡絳宮澹臺一族.....今絕滅矣!”
澹臺稚川神魂出體,郁廣成神魂占據(jù)主位,曾經(jīng)那個藹然可親的太元峰主又回來了。
但他此刻白發(fā)蒼蒼,渾身被血液浸染,已看不清表情。
他佝僂著腰,撿起地上那柄青霜劍,喃喃道:“寒兒,是為師害了你!”
“若非我筑基心切,又豈會被那澹臺老兒趁機奪舍,你...又怎會丟命。”
景流軒、趙離、余安此時也緩緩走出,小心翼翼捧起地上那些血肉殘渣。
“師姐...師姐散道了...”
將峰頂吳寒的碎肉仔細撿拾干凈,余下的師兄弟三人又來到那名白發(fā)佝僂的血人身前跪下。
“師父....”
景流軒已泣不成聲,他原以為郁廣成之所以收他為徒,本就心存吸取他性命修為之意,沒料想師父也是被人奪舍。
“流軒,你天資過人,莫要荒廢道途,負了你家族厚望......”
郁廣成輕撫著景流軒的頭,又看向余安輕聲道:“余安,你入峰以來為師未有授道,今傳你這份‘太一劍意’,但…為師恐無法親自指引了?!?/p>
一部泛黃的書籍浮空,余安恭敬接過,道:“師父蒙此大劫而不死,后福綿長。”
郁廣成嘴角一抽,苦笑起來:“我一身修為盡去,死期不日,還余下些氣力,便為你們打開緊鎖的山陣,你們....自行離去吧?!?/p>
“元陽宗失了我郁廣成坐鎮(zhèn),一直想要吞并元陽的玉闕宗又該蠢蠢欲動了,宗內(nèi)恐有亂,待不得。連帶著治下各鎮(zhèn),都將陷入混戰(zhàn),徒兒們多保重?!?/p>
言罷,郁廣成挺起佝僂的脊背,踏空直上,來到太元峰頂上空。
他神色悲戚,俯視著元陽山的六大主峰喃喃道:
“萬物有榮枯,大數(shù)有終始,我郁廣成畢生渴求筑基,終歸曠然虛無?!?/p>
“一生狐惑,了無是處....”
天穹倏然青光大放,照耀得整座太元峰碧湛湛的,塵封數(shù)年的護山大陣再度被開啟,沉悶的‘咔咔’聲響徹山間。
山腰走兔,林間睡狐,樹梢棲鳥皆被驚散,亂竄不止。
峰頂,師兄弟三人長跪不起。
“恭送師父!”
這一日,元陽宗境界最高、法力最深,創(chuàng)出太一劍意橫壓無數(shù)劍修,一人一劍震懾玉闕宗虎狼五十年的郁廣成,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