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在臟臉上沖出兩道溝。我抄起墻角鐵鍬，從缸里舀了半瓢涼水灌下去，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當(dāng)家的！"秀蘭追到門口，"小心點(diǎn)！""太陽落山前回來。"我沒回頭，"把鍋刷干凈。

"3我躲著人走，專挑小路。麥田里稀稀拉拉的麥苗還沒一拃高，幾個(gè)社員蹲在地里挖野菜，

他們抬頭看我時(shí)，眼睛里都沒了活氣。老松樹在山背陰處，我找到樹干上的刀痕標(biāo)記，

往下挖了三尺，果然碰到油布。扒開土層時(shí)，

我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鐵鍬——前世我娘死之前一直念叨想吃口玉米糊糊。

我裝了半袋子玉米粒，剩下的重新埋好。不能拿太多，會(huì)打草驚蛇。沉甸甸的袋子壓在肩上，

我弓著腰往家走，每走幾步就四下張望。快進(jìn)村時(shí)，草叢里突然傳來呻吟。我本不想管閑事，

可那聲音聽著耳熟，忍不住撥開枯草一看，老支書王德海躺在那兒，嘴唇都泛白了。"王叔！

"我趕緊蹲下扶他，前世他是村里少數(shù)幫過我家的人，后來也餓死了。

他微微睜眼："大山啊，我沒事，就是腿軟沒力氣！"我懂，這是餓的！猶豫片刻，

我從袋子里抓了把玉米粒塞進(jìn)他手里："嚼碎了咽，別叫人看見！"老支書眼睛一下子亮了，

攥著玉米粒像攥著金子。我?guī)退愕礁[蔽的地方，匆匆交代："晚上讓嬸子來我家一趟，

別聲張。"4秀蘭看到玉米時(shí)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抖著手摸金黃的顆粒，像在摸什么圣物。

"快起來，磨面做飯。"我扶起她，"多做點(diǎn)，老支書家也要吃。

"春生帶著弟弟妹妹圍在磨盤邊，眼睛直勾勾盯著轉(zhuǎn)動(dòng)的磨盤，最小的秋菊才六歲，

不停地咽口水。我摸著她稀疏的黃頭發(fā)，想起前世她死時(shí)手里還攥著半塊樹皮，

忍不住想掉眼淚……第一鍋玉米糊糊出鍋時(shí)，滿屋都是香氣。孩子們捧著碗的手在發(fā)抖，

秀蘭一邊盛飯一邊掉眼淚。"慢點(diǎn)吃，別噎著！"我聲音發(fā)顫，"以后天天都能吃飽。

"春生抬頭看我，糊糊沾了滿臉："爹，真的嗎？""真的。"我抹了把臉，發(fā)現(xiàn)自己在哭，

"爹發(fā)誓。"秀蘭把第一碗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