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翰林院窗欞，在林修文攤開的賬冊上投下斑駁光影。他已經連續(xù)三日埋首于戶部舊檔與尚書府私賬之間，指尖被墨汁染得發(fā)黑，眼底布滿血絲。自與攝政王達成合作，瑤瑤那句「渣爹的賬冊藏著毒瘤」便如警鐘長鳴，催著他在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里尋找蛛絲馬跡。
「二哥，還沒頭緒？」林修桀晃著折扇走進來，腋下夾著剛從琉璃廠淘來的孤本，「昨兒小妹還說，再查不出就請攝政王派影衛(wèi)搜府了。」
林修文頭也不抬，指尖劃過某頁賬冊邊緣：「快了。你看這——」他指著一行小字，「去年臘月，城南『望春莊』報損三十石粟米，卻記了三倍的賑災款。」
「三十石粟米換三倍銀子？」林修桀湊過去，「渣爹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止。」林修文翻開另一本賬，「望春莊明明是個荒田莊子，歷年收成記錄都是零，可從三年前開始，每月都有『田租』入賬，少則百兩，多則上千?！顾屏送蒲坨R，鏡片閃過冷光，「這些銀子的去向，賬上只字未提?！?/p>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丫鬟稟報聲：「二公子，大小姐遣人送了壺菊花茶來。」
林修文接過茶盞，茶托下壓著一張素箋，上面是瑤瑤清秀的字跡：「賬冊有異，查望春莊。」他心中一動，剛想讓人備馬，瑤瑤的心聲卻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二哥！望春莊的田租記錄用的是『密寫藥水』！對著陽光看第三列數(shù)字！還有，我昨兒用神識掃過，那莊子地下有金屬靈氣波動，像極了仙界鑄器坊的氣息！」
林修文猛地站起身，將賬冊舉到窗前。果然，在陽光照射下，第三列數(shù)字下方浮現(xiàn)出淡綠色的墨跡——「銅料三百斤，運往城西」「模具十二套，交周顯」。
「周顯！」林修桀失聲喊道，「渣爹果然和他勾結！」
林修文臉色凝重：「不止貪污，恐怕還牽扯私鑄！小妹說的金屬靈氣……難道是私鑄銅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私鑄銅錢乃是謀逆大罪，若再與敵國勾連，便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走！去望春莊！」林修文當機立斷，「此事重大，先別驚動父親和母親，以免打草驚蛇?！?/p>
半個時辰后，兄弟二人帶著心腹護衛(wèi)趕到城南望春莊。莊子果然如賬冊所記，是片荒草叢生的廢地，唯有一間破舊的倉房還算完整。林修桀一腳踹開倉房門，一股濃烈的硫磺味撲面而來。
「咳咳！什么味道？」他揮著扇子驅散煙霧，借著火折子的光望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倉房深處，十幾個泥爐排列整齊，爐中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炭灰。墻角堆放著半人高的銅錠，旁邊散落著模具——正是一枚枚尚未打磨的「大燕通寶」銅錢！
「真的是私鑄工坊！」林修文撿起一枚銅胚，觸手滾燙，「看這成色，比官鑄錢含銅量還高，顯然是用來擾亂市場，套取真金白銀！」
林修桀踢開一個木箱，里面滾出幾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他撕開封口，抽出信紙，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三月初三，銅料五百斤，換黑風寨良馬百匹』『周顯已備下兵器，待新錢流通，即可里應外合』……」他聲音發(fā)顫，「黑風寨是敵國扶持的匪幫！渣爹不僅私鑄銅錢，還拿銅料換兵器，通敵叛國！」
林修文接過信，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信末的落款是一個猙獰的狼頭標記——正是敵國密使的專屬印記。前期所有線索在此刻轟然串聯(lián)：貪污賑災款是為了籌集私鑄本錢，勾結周顯是為了打通銷路，而望春莊則是他們的秘密工坊！
「大哥，我們立刻回府！」林修文將密信小心收好，「必須在渣爹發(fā)現(xiàn)前，把證據(jù)交給攝政王！」
兄弟二人帶著護衛(wèi)，押著幾個留守的鑄錢工匠匆匆返回尚書府。剛進府門，就撞見林宏業(yè)帶著管家往外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你們去哪了？」林宏業(yè)厲聲質問，目光掃過他們身后的工匠，「這些人是做什么的？」
「父親，」林修文深吸一口氣，將密信遞上前，「我們在城南望春莊，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林宏業(yè)接過信，只看了一眼，臉色驟變，信紙「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化為厲色：「胡說！這是栽贓！定是你們兄妹聯(lián)手算計我！」
「算計？」林修桀冷笑，指著被押的工匠，「這些人都是望春莊的鑄錢匠，父親要不要親自問問？還有那些銅錠和模具，此刻還在倉房里堆著！」
林宏業(yè)看著兒子們冰冷的眼神，又看看地上的密信，突然發(fā)出一陣狂笑：「好好好！不愧是柳氏教出來的好兒子好女兒！竟然聯(lián)手外人來查我！」
「父親！」林修文痛心疾首，「您可知私鑄通敵是何罪名？不僅您要掉腦袋，整個尚書府都要被牽連！」
「住口！」林宏業(yè)猛地抽出管家腰間的佩刀，指向林修文，「從今日起，你們都給我禁足！誰敢把這事說出去，就別怪我大義滅親！」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瑤瑤的聲音從回廊傳來：「父親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她扶著柳氏走過來，身后跟著林修遠?，幀幙粗趾陿I(yè)手中的刀，心里冷笑：「渣爹狗急跳墻了？正好，讓你看看什么叫眾叛親離。」
柳氏看著地上的密信，又看看林宏業(yè)瘋狂的樣子，臉色慘白如紙：「老爺，這信……是不是真的？」
林宏業(yè)看著發(fā)妻失望的眼神，握刀的手微微顫抖?，幀幊脵C在心里對林修遠喊道：「大哥，奪刀！」
林修遠早已按捺不住，聞言一個箭步上前，空手奪白刃，反手將林宏業(yè)制住。佩刀「哐當」落地，驚飛了廊下的麻雀。
「爹，對不住了。」林修遠聲音沉痛，卻沒有絲毫猶豫，「此事關系重大，容不得半分私情?！?/p>
瑤瑤走上前，撿起地上的密信，看向林宏業(yè)：「父親，事到如今，您還有什么話好說？」
林宏業(yè)看著兒女們陌生的眼神，又看看柳氏含淚的目光，突然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把他看好，不許任何人靠近?！沽仙钗豢跉?，強撐著吩咐，「修文，你立刻去攝政王府，把證據(jù)交給王爺。修遠，加強府中守衛(wèi)，任何人不得出入！」
夕陽西下，尚書府被一片壓抑的氣氛籠罩。瑤瑤站在廊下，看著被押入書房看管的林宏業(yè)，心中沒有快意，只有一片冰涼。
「小妹，」林修文拿著披風走過來，「攝政王說，他即刻入宮面圣?！?/p>
瑤瑤點頭，望著天邊的晚霞，心里卻在想：「渣爹，周顯，還有敵國的陰謀……這才只是開始。」
她知道，真正的風暴，即將在朝堂之上爆發(fā)。而她和家人，已經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