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的手突然攥緊我凍瘡的指尖。她腕上的紅毛線手環(huán)蹭過我掌心，

那是我用奶奶賣藥剩的線頭編的，此刻在暮色里紅得像團小火，把兩個蹲在泥地里的小影子，

烘得暖起來。遠處傳來她父親醉醺醺的叫罵，她卻盯著電視里跳動的燭光，

睫毛下有什么在閃——像我們攥在手心的，永遠不會碎的玻璃珠發(fā)卡?！办o靜，

原來記念每年出生的日期就是過生日，以后我一定要給你過一次生日，

不過你知道你生日是什么時候嗎？?！彼徇^頭來，認真地問我。我搖搖頭。

“我們回去問好不好，我今晚回去做個夢，我問一下媽媽，問一下…嗯…問一下菩薩。

”“那我回去問奶奶。”“……，但我不敢問爸爸?！薄澳蔷筒粏柪?，銅鈴。

”我們就這樣花了一年的時間在夢里無數(shù)次問及生日，

卻總是因為清醒地意識到問生日是現(xiàn)實里的事而失敗。一天她告訴我她已經(jīng)問到了，

是一個漂亮姐姐告訴她，她的生日是三月十六號，她翻起破舊的往年日歷，

興奮地同我分享著這件好事。后來村長提醒我們，其實生日就在戶口本上，不必做夢求人。

但我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就連戶口本上的生日，也是當(dāng)年大人們隨便填上去的，

而我們真正的出生日期，早就在這片大山里被記憶的風(fēng)在年歲里吹散得不見蹤影了。

銅鈴的辮子第一次垂到腰間那年，山外的媒人扛著紅糖煙酒進了她家破屋子。

那天我正在山頭采藥，遠遠看見她父親和一群人站在埡口，他用袖口蹭著笑紋，

黑黢的指甲摳開紅紙上的喜糖——我似乎能那糖紙在他粗糲的掌心發(fā)出絕望的脆響，

像極了去年冬天我踩碎的冰棱。銅鈴躲在柴垛后，辮梢的藍線被風(fēng)扯得筆直，

像根繃到極致的琴弦，我知道那是她拿舊圍裙改的頭繩?！叭畾q的殺豬匠，

給得起兩頭牛的禮?！泵饺说臒煷伹弥T框，銅鈴父親渾濁的眼珠在女兒身上滾來滾去，

像在打量圈里待宰的羔羊。那天，她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向我求救。“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你，

趁他們沒看到，找個地方自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