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下 · 倒懸之影】
刺骨的寒意如刀鋒般切入骨髓。
蘇小暖猛地睜開眼睛，冰冷的水流擠壓著胸腔，耳膜因深水壓力而嗡嗡作響。她下意識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正被某種力量托舉著，緩緩上浮。
銀白色的光暈在頭頂蕩漾——是祁墨。
他單手攬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握著一截斷裂的仙骨，骨頭上刻滿細密的符文，正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將周圍的弱水逼退。小肉團——不，此刻應該稱它為諦聽——化作一道銀影環(huán)繞在他們四周，第三只眼射出的紅光在水底劃出一道指引路徑。
弱水之下的世界，是顛倒的。
頭頂是深不見底的“水面”，而腳下卻是另一片天空，星子如碎鉆般鑲嵌在漆黑的天幕上。一座倒懸的宮殿群漂浮在虛空中，琉璃瓦反射著冷光，與昆侖仙山的建筑風格如出一轍，卻又多了幾分詭譎。
“鏡像昆侖...”祁墨的聲音透過水流傳來，顯得沉悶而遙遠，“仙族關押重犯的地方?！?/p>
蘇小暖想說話，卻嗆了一口水。弱水比普通水沉重百倍，每一滴都像鉛塊般壓著肺葉。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玉墜卻在此時突然發(fā)燙，一股暖流順著脖頸蔓延至全身，讓她瞬間恢復了清醒。
——你看得見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蘇小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水底深處。那里懸浮著一面巨大的青銅鏡，鏡框上纏繞著銹跡斑斑的鎖鏈。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個被鐵索貫穿四肢的銀發(fā)男子。
他的臉......和祁墨有七分相似。
【青銅鏡 · 被封印的記憶】
“那是初代魔君。”
祁墨的聲音冷得像冰。他拽著蘇小暖向青銅鏡游去，仙骨的光芒在接近鏡面時驟然增強，仿佛在抗拒什么。諦聽變得異常焦躁，第三只眼不斷開合，紅光在鏡面上燒灼出嘶嘶作響的白煙。
鏡中的銀發(fā)男子緩緩抬頭，露出一雙純粹的金色豎瞳——沒有眼白，整個眼眶里只有流動的熔金。他的嘴唇未動，聲音卻直接在兩人腦中炸開：
“三百年了......終于等到你們?！?/p>
蘇小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玉墜里的血絲瘋狂蔓延，幾乎爬滿她半邊脖頸。劇痛中，破碎的畫面強行擠入腦海：
仙族長老們圍著青銅鏡舉行儀式......
一個嬰孩被抱到鏡前，銀發(fā)男子隔著鏡面觸碰他的額頭......
藥長老年輕時的臉閃過，他偷偷調(diào)換了儀式用的匕首......
“他在......篡改我的記憶?！逼钅蝗话醋☆~頭，指縫間滲出銀血。
諦聽發(fā)出警告的咆哮。
鏡面突然泛起漣漪，銀發(fā)男子的手竟然穿透鏡面伸了出來！那只蒼白的手指輕輕一點——
咔嚓。
祁墨手中的仙骨斷成兩截。
弱水瞬間狂暴，無形的力量將三人狠狠甩向不同方向。蘇小暖在眩暈中看到鏡面浮現(xiàn)新的畫面：年幼的祁墨（那時還叫玄墨）被綁在祭壇上，而銀發(fā)男子正將自己的血滴入孩子口中......
“原來如此......”魔君的聲音帶著愉悅的震顫，“你以為自己只是普通仙族？你體內(nèi)流著我的血！”
【浮出水面 · 背叛的真相】
“嘩啦——！”
蘇小暖破水而出時，天空正下著血雨。
她癱在岸邊劇烈咳嗽，每一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不遠處，祁墨單膝跪地，手中緊握著那截斷骨，銀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上。諦聽趴在旁邊，毛發(fā)全部被染紅，第三只眼已經(jīng)閉合，像是耗盡了力量。
“那是......”蘇小暖聲音嘶啞。
“我祖父?！逼钅湫?，“初代魔君滄溟，三百年前被仙族封印在弱水之境。”
血雨越下越大，在水面砸出無數(shù)猩紅的花朵。蘇小暖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被沖到了一處陌生的湖畔，岸邊矗立著十二尊無頭雕像，每尊雕像心口都插著一柄生銹的劍。
藥廬。
準確地說，是藥廬后山的禁地。那些雕像是歷代背叛仙族的罪人，而最中央那尊較新的雕像......赫然是年輕時的藥長老。
“他當年偷偷修改了封印儀式。”祁墨走向雕像，從它手中取下一塊龜甲，“用我的身體作為容器，封存了滄溟的一縷分魂?！?/p>
龜甲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蘇小暖湊近辨認，只認出幾個斷句：
“雙月交匯......容器成熟......魔血蘇醒......”
小肉團突然豎起耳朵。
湖畔的蘆葦叢中傳來腳步聲，雪霽長老手持冰劍緩緩走出，劍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蟲卵。
“真遺憾。”她嘆息，“你們本來可以死得痛快些?！?/p>
【藥廬禁地 · 死斗】
雪霽的劍比聲音更快。
第一劍刺向祁墨心口，被他用斷骨格擋，但沖擊力仍讓他滑出數(shù)米，靴底在濕泥上犁出深溝。第二劍橫掃蘇小暖咽喉，諦聽縱身撲咬，卻被劍鋒劃開腹部，銀血潑墨般灑在雕像上。
“你也是叛徒？”蘇小暖抓起地上一柄銹劍。
雪霽的冷笑中突然混入金屬摩擦般的雜音：“叛徒？我才是唯一忠誠的！”
她的臉皮突然皸裂，露出底下布滿鱗片的青色面孔——不是魔族，而是墮化的蛟龍。
“青嵐師姐沒告訴你們嗎？”蛟龍甩掉人皮偽裝，“當年看守弱水之鏡的龍族全被滄溟污染了?！?/p>
銹劍在蘇小暖手中突然發(fā)燙，玉墜的血絲順著她的手臂蔓延至劍身，將銹跡灼燒成赤紅的流紋。她本能地揮劍，竟擋下了雪霽的第三波攻勢！
祁墨趁機突進，斷骨如匕首刺入雪霽左肩。銀血與青血混合的剎那，雪霽發(fā)出駭人的尖嘯，整個藥廬禁地開始崩塌！
“你們根本不懂——”她在塵土飛揚中狂笑，“滄溟大人承諾過，新世界會有龍族的一席之地！”
地面裂開深淵般的縫隙，無數(shù)白骨手臂從地底伸出。諦聽掙扎著爬起來，第三只眼迸發(fā)最后一道紅光，擊碎了最近處的雕像。
雕像底座下露出一口青銅井。
“跳下去！”祁墨拽起蘇小暖，“那是藥長老留下的退路！”
雪霽的蛟龍真身完全展開，一尾掃斷三尊雕像。就在她利爪即將抓住兩人時，蘇小暖反手將赤紋銹劍擲出——
劍鋒貫穿蛟龍右眼，黑血噴濺中，兩人墜入深井。
【井底 · 三百年前的留影】
下落的過程仿佛被拉長到永恒。
青銅井壁刻滿流動的畫面，像是倒放的記憶：
藥長老年輕時偷偷調(diào)換儀式法器......
初代魔君滄溟隔著鏡面撫摸嬰兒額頭......
青嵐抱著昏迷的孩子逃離現(xiàn)場，背后是沖天的火光......
井底沒有水，而是一個圓形的石室。中央石臺上擺放著一盞鮫人燈，燈旁擱著一本皮面筆記。
祁墨翻開第一頁，上面是藥長老工整的字跡：
“玄霜吾友：
若你讀到這些文字，說明封印已破。
請記住，滄溟的目標從來不是毀滅仙族......他要的是復活被仙族處決的妹妹——你們口中的'魔族公主?！?/p>
蘇小暖的玉墜突然劇烈震動。
石室另一側(cè)的門無聲開啟，門外站著渾身濕透的蘇睿。他手中捧著另外半塊青銅鏡碎片，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
魔族公主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