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熄滅的瞬間，鐵皮箱里傳出機械女聲的倒計時：
"記憶重置程序啟動——5——4——"
軍大衣"顧爺爺"猛地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打在鐵皮箱上，火花四濺。顧野趁機掙脫鉗制，一個肘擊撞翻身后的壯漢，撲過來把我按倒在地。
"——3——2——"
真正的顧爺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像鐵鉗一樣扣住軍大衣的手腕，硬生生把槍口掰向天花板。
"——1——"
"砰！"
槍聲和機械音同時炸響。整個防空洞突然亮如白晝，鐵皮箱爆發(fā)出刺眼的藍光。我眼前一黑，腦子里像是被塞進一臺老式放映機，無數(shù)畫面瘋狂閃回——
白色實驗室里，穿防護服的人按住拼命掙扎的小女孩；
沾血的糖紙上，"勞動光榮"四個字漸漸被染紅；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溫柔地說："甜甜，這是能讓你變聰明的手術......"
"啊——！"我抱著頭蜷縮成一團，那些畫面碎片扎得腦仁生疼。等視力恢復時，軍大衣已經(jīng)倒在地上抽搐，鼻孔流出兩道黑血。顧爺爺喘著粗氣靠在墻邊，手里攥著個小型注射器。
"神經(jīng)毒素。"他疲憊地解釋，"725實驗室的老把戲了。"
顧野一把揪起軍大衣的領子："第四醫(yī)學協(xié)作組在哪？"
那人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你......不是早就見過了嗎？"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你爺爺......沒告訴你......他以前是D4組的首席......"
話沒說完，他的瞳孔就擴散了。顧野陰沉著臉檢查他的衣領，在內(nèi)側發(fā)現(xiàn)個極小的刺繡標志：紅圈里套著數(shù)字"4"，下面繡著"為了人民的健康"。
"操。"顧野罕見地罵了句臟話，"這畜生真是醫(yī)療系統(tǒng)的。"
防空洞深處，顧爺爺用煤油燈烤化半截蠟燭，滴蠟封住鐵皮箱的彈孔。
"第四醫(yī)學協(xié)作組......"老人嘶啞的聲音在洞里回蕩，"表面上是衛(wèi)生署下屬的傳染病防治單位，實際干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那個"D4-Y17"的烙?。?我是第十七號實驗體，負責腦神經(jīng)強化項目。1982年，他們開始往健康人腦子里移植記憶芯片......"
"衛(wèi)生署怎么會允許這種事？"我攥緊懷里的試管。
顧爺爺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巖壁上："允許？他們都是畜生！"他扯過一張發(fā)黃的《光明日報》，指著頭版照片——戴著紅領巾的顧明遠（他父親）與衛(wèi)生署長站在"先進醫(yī)療單位"錦旗前，"青鳥集團用疾控經(jīng)費養(yǎng)著這群瘋子，對外宣稱是'國家戰(zhàn)略醫(yī)療儲備'！"
我渾身發(fā)冷："那些芯片從哪來的？"
"死人身上。"顧爺爺?shù)拇鸢缸屛椅咐锓v，"最早用死刑犯，后來不夠用了......"他看了眼我殘缺的小指，"就盯上了有特殊基因的孩子。"
顧野突然插話："阮甜是A-7？"
"不完全是。"老人苦笑，"她是阮明遠的女兒，天生攜帶抗衰老基因。D4組原本只想抽點骨髓，直到她意外撞見實驗室處決實驗體......"他突然壓低聲音，"你以為青鳥集團為什么給農(nóng)村學校捐贈疫苗？那些冷鏈車里裝著基因篩選設備！"
煤油燈"啪"地爆了個燈花。洞外隱約傳來汽車引擎聲，顧爺爺臉色驟變："他們找到這里了！"
顧野抓起鐵皮箱就要走，卻被老人攔?。?來不及了。丫頭，把那個試管給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攥在手里的記憶備份試管。顧爺爺接過試管，突然扎進自己脖子推注了液體！
"爺爺！"顧野目眥欲裂。
老人渾身痙攣著倒下，卻在最后一刻把鐵皮箱塞給我："去......白塔鎮(zhèn)......找老鐘......"他的瞳孔開始泛出不正常的藍色，"告訴他們......黎明......失敗了......"
洞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至少十幾個人。顧野紅著眼睛把我推進一條狹窄的岔道："順著這條縫爬出去，能到后山。"
"那你呢？"
他掏出那把刻著"DF-41"的捕鼠器，居然笑了："我得給爺爺辦個體面的葬禮。"
我在暴雨中狂奔，懷里的鐵皮箱越來越沉。
爬到半山腰時，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座山都震了一下，防空洞方向騰起橘紅色的火球。熱風卷著雨點拍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是淚。
鐵皮箱突然"咔"地彈開一條縫。
借著閃電的光，我看見箱底靜靜躺著一份《黎明計劃》絕密檔案。扉頁上貼著的照片里，年輕的顧爺爺和阮明遠并肩而立，身后站著個穿白大褂的少女——
她左手抱著病歷夾，小指缺了一截。
那是我長大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