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找到我的時候,我正躲在顧野家的牛棚里發(fā)抖。
顧爺爺用俄語罵了句什么,往我手里塞了杯熱騰騰的甜菜根茶。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指碰到我手腕時,我下意識縮了一下——他虎口有和陳舊槍繭。
"丫頭別怕,"他切換成帶著口音的普通話,"那幫畜生找不到這兒。"
顧野蹲在門口削木棍,腳邊堆著七八個剛做好的捕獸夾。從醬油坊逃出來后,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悶頭做陷阱,好像早就預(yù)料到會有人追來。
"甜丫頭!"李金花的尖叫聲由遠及近,"給老娘滾出來!"
我手里的杯子差點打翻。這老妖婆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顧野"唰"地站起來,木棍尖端削得異常鋒利。顧爺爺按住他肩膀,搖了搖頭,自己拄著拐杖走出去。
我扒著窗縫偷看。李金花披頭散發(fā)地站在院子里,嶄新的紅頭繩不知什么時候斷了,臉上還有道血口子。
"老顧頭!把我家丫頭交出來!"她歇斯底里地踹翻一個破籮筐,"周主任說了,那死丫頭偷了公社重要文件!"
顧爺爺慢悠悠地卷著煙絲:"金花啊,你褲腳沾著醬渣子。"
李金花臉色一變,下意識拍打褲腿——這是不打自招!她去過醬油坊,知道周建軍的秘密!
"少廢話!"她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東西,"看看這是啥?"
月光下,那東西泛著冷光——是我藏在柴房的那半張親子鑒定!
"你以為老娘不知道?"她獰笑著抖了抖殘破的紙片,"阮氏制藥的大小姐,值錢著呢!"
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世?那為什么前世……
顧野突然拽著我往后門跑:"爺爺拖不住她多久。"
"等等!"我掙脫他,沖到炕邊掀開墊子——下面赫然是那個從醬油坊帶回來的軍用鐵皮箱!
顧野罵了句臟話,抄起箱子夾在腋下:"現(xiàn)在滿意了?走!"
我們貓著腰溜出牛棚時,聽見李金花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動靜。顧爺爺?shù)目人月曂蝗蛔兊脛×?,緊接著是"咚"的一聲悶響——老人摔倒了?
顧野腳步一頓,我清楚地看到他后頸暴起的青筋。但他最終沒回頭,只是拽著我鉆進了后山的林子。
山洞里的火堆噼啪作響,我借著火光研究那個鐵皮箱。
箱子上掛著把銹蝕的鎖,側(cè)面用紅漆刷著"C-47"的編號。顧野用匕首撬了半天,突然從領(lǐng)口扯出條項鏈——上面掛著把小鑰匙!
"你早就知道箱子里有什么?"我問。
他沉默著開鎖,箱蓋彈開的瞬間,霉味混著機油味撲面而來。最上面是幾份泛黃的俄文文件,印著醒目的"絕密"字樣。
我勉強辨認出幾個詞:"基因改造""記憶移植""冬眠計劃"。
"這都什么鬼……"我翻到下面,突然摸到個硬物——是個相框!
玻璃已經(jīng)碎了,但照片完好無損:年輕的顧爺爺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室里,身旁是個戴眼鏡的中國男人,兩人中間坐著個小女孩。
女孩左手抱著洋娃娃,小指缺了一截。
我喉嚨發(fā)緊:"這是……我?"
顧野突然搶過照片,指著背景里的日歷:"看日期。"
1985年6月30日——我被拐賣的前兩周!
"不對……"我腦子嗡嗡作響,"我被拐時已經(jīng)五歲了,這照片里的女孩頂多三歲!"
顧野的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他翻到文件最后一頁,指著段手寫筆記:"自己看。"
潦草的俄文旁畫著張簡易家譜圖:阮氏制藥創(chuàng)始人阮志國有兩個兒子,長子阮明哲(我的生父),次子阮明遠。而在阮明遠的名字旁邊,用紅筆畫了個問號,標(biāo)注著"實驗體A-7監(jiān)護權(quán)移交"。
最可怕的是,在家譜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如出現(xiàn)排異反應(yīng),立即回收A-7,啟動B計劃。"
落款是1985年7月15日——我被拐賣的那天!
"操!"我猛地合上文件,"所以我不是被拐賣,是被自己親叔叔賣給蘇聯(lián)人做實驗的?"
顧野沒回答,只是從箱底摸出個密封試管遞給我。淡藍色液體里泡著塊微小的芯片,標(biāo)簽上寫著"A-7記憶體備份"。
遠處突然傳來狗叫聲。顧野迅速撲滅火堆:"周建軍帶人搜山了。"
我攥著試管渾身發(fā)抖。如果這真是我的記憶備份,那現(xiàn)在的我——究竟算人還是實驗品?
顧野突然抓住我肩膀:"聽著,不管看到什么都別出聲。"
他扒開洞口的雜草,山下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十幾道手電光在林中掃射,而領(lǐng)頭的是個穿軍大衣的高大身影。
月光照在那人轉(zhuǎn)過臉的瞬間,我差點尖叫出聲。
那是年輕了三十歲的顧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