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一句話。
說實話，我其實也想過，羌述賀在我死后會是什么表情。
大概會一聲「哦」「知道了」，然后繼續(xù)投身他那為人類做貢獻的偉大研究中。
他不愛我，這件事，我知道。
所以我的離開于他而言大概就算是一個插曲，不大不小，恰如湖面上投進了一顆石子。
他居然親自給我注銷戶籍，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念舊情了。
觀摩自己被注銷戶籍，這體驗還挺獨特的。
恒恒把一些材料交了上去，羌述賀就坐在不遠處等侯大廳的椅子上。
饒是這樣，他還是很矚目，青山色的大衣，像一株立于世的孤松，人群里我總能一眼望見他。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那雙黑色的雙眸靜靜倒映著匆匆的人群。
就這樣，羌恒恒填寫了我的戶籍注銷表，工作人員在窗口的另一頭確認。
再遞過來的時候，戶口本上已經(jīng)多了一個蓋章。
「注銷」。
羌述賀就盯著那兩個字，盯了很久，很久。
久到恒恒一把從他爸手里給搶了回來。
「過幾天我來拿我媽的遺物?！?/p>
「誰讓你拿的。」
許久沒說話的羌述賀嗓音都干涸了許多。
「我是她兒子我不能拿嗎？」
「我還是她丈夫?！?/p>
「你是個屁?！?/p>
恒恒罵完這句，兩人都停了下來。
其實羌述賀依舊站在那里，但我就覺得他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
他閉了閉眼，緩緩說：
「你媽從沒告訴過我她生病了?！?/p>
「是啊?！?/p>
恒恒點點頭。
「告訴你有個屁用?！?/p>
恒恒把那本蓋著「已注銷」的戶口本拽走了，羌述賀就這么一個人站在派出所的門口。
其實我知道的，羌述賀一直都是個過客，想要捂化他這樣的人，不可能。
他永遠理性，永遠高高在上。
烈日灼心，他轉(zhuǎn)身，走在布滿蟬鳴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