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餃的鮮美滋味和那晚星穹的璀璨光輝,仿佛給青山村注入了無窮的活力。新落成的“標準化養(yǎng)殖示范場”不再是圖紙上的線條,而是充滿生機的實體。按照林嵐設計的“升級版藍圖”,兔舍分區(qū)明確,通風良好,干燥清爽;雞舍采光充足,棲架整齊;專門的飼料加工區(qū)里,那臺“心臟移植”過的手搖粉碎機已經(jīng)嗡嗡運轉(zhuǎn)起來,將曬干的苜蓿、豆粕和磨好的玉米粉、麥麩混合均勻;幼崽保育室則鋪上了最干燥柔軟的稻草,溫度也比外面略高一些。
第一批從老兔舍精選的種兔和母雞,以及新孵化出的一批毛茸茸的小雞雛、小兔崽,成為了新場房的首批“居民”。看著它們在寬敞明亮的新家里或悠閑踱步,或擠在一起取暖,村民們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干勁和希望。趙大勇和王老蔫幾乎長在了場房里,帶著幾個機靈的后生,嚴格按照林嵐寫下的飼養(yǎng)流程操作:定時定量喂食、清理糞便、觀察記錄。
飼料地里,紅薯藤蔓一天一個樣,碧綠的葉片貪婪地吸收著陽光,鋪滿了壟溝。靠東邊那一小塊韭菜地,更是成了焦點。纖細的嫩芽在精心照料下,已長成一片濃密挺秀的翠綠,散發(fā)著獨特的辛香。李秀蘭的賬本上,專門為這片韭菜開辟了新頁,記錄著每一次收割的重量和下茬長勢。嫩韭菜切碎了拌進雞飼料,母雞們果然啄食得格外歡快,產(chǎn)蛋筐里,粉白橢圓的雞蛋似乎也比往日更多了些。
一切都井然有序,欣欣向榮。林嵐每日穿梭于飼料地、養(yǎng)殖場和隊部之間,查看記錄,解答疑問,心中那根關(guān)于“倒計時”的弦,也因眼前的景象而稍稍松弛。味覺恢復帶來的感官盛宴,讓她對這片土地產(chǎn)出的一切——新磨的玉米糊、清炒的野菜、甚至白水煮蛋——都充滿了新的體驗和珍惜。
然而,好景不長。春風送暖,卻也帶來了看不見的威脅。
最先發(fā)現(xiàn)異樣的是負責夜間巡視的狗剩。那晚后半夜,他提著小馬燈例行檢查兔舍時,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安靜。平日里,夜里兔子也會窸窸窣窣地活動。他湊近一個兔籠,借著昏黃的燈光,看到一只成年母兔蜷縮在角落,耳朵耷拉著,呼吸似乎有些急促,鼻子周圍的毛濕漉漉的。狗剩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怠慢,連忙跑去敲響了趙大勇和林嵐的門。
“嵐姐!勇叔!不好了!有兔子看著不對勁!”狗剩的聲音帶著驚慌。
林嵐和趙大勇立刻披衣起身,直奔新場房。當林嵐用手電筒仔細照射那只母兔時,心猛地一沉。母兔精神萎靡,眼角有黏稠分泌物,鼻端濕潤,掰開口腔,能看到牙齦有些紅腫。她迅速查看了相鄰的幾個兔籠,又發(fā)現(xiàn)了兩三只狀態(tài)不佳的幼兔,有的腹瀉,有的顯得異常虛弱。
“兔瘟!”趙大勇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這兩個字像冰錐一樣刺入在場每個人的心里。在這個年代,兔瘟對于養(yǎng)殖戶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傳染快,死亡率高,一旦爆發(fā),整窩整窩的死絕是常有的事。新場房剛剛啟用,種兔和幼崽都集中在這里,若控制不住……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席卷了聞訊趕來的王老蔫和幾個骨干村民。剛剛還充滿希望的新場房,此刻被沉重的陰影籠罩。
“都別慌!”林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場內(nèi)的騷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系統(tǒng)界面在她眼前無聲展開,數(shù)據(jù)流閃爍。
【警告!檢測到目標生物(兔)群體出現(xiàn)異常生命體征波動。初步掃描分析:高度疑似巴氏桿菌感染(兔出血性敗血癥/傳染性鼻炎復合癥),存在爆發(fā)性傳播風險。】
【緊急任務觸發(fā):撲滅疫病星火!】
【任務目標:在72小時內(nèi)有效控制疫病擴散,將死亡率降至5%以下。】
【任務獎勵:基礎獸用抗生素配方(磺胺類,土法可制版)x1;養(yǎng)殖場初級生物安全防護規(guī)程(完整版)x1;宿主貢獻點+500?!?/p>
【失敗懲罰:青山村養(yǎng)殖產(chǎn)業(yè)遭受毀滅性打擊,宿主威望大幅下降,終極任務進度嚴重滯后?!?/p>
72小時!林嵐深吸一口氣。時間緊迫,必須立刻行動!
“大勇叔,立刻封鎖新場房兔舍區(qū)域!所有接觸過病兔的人,出來后用生石灰水洗手,換下的衣服用開水燙洗!”林嵐語速極快,條理清晰,“老蔫叔,帶人把病兔和看起來健康的兔子徹底隔離開!用咱們之前準備的閑置籠子,放到最西邊那個通風好的空房間,單獨隔離!記住,搬運的人要戴厚布口罩,出來必須消毒!狗剩,你負責,從現(xiàn)在起,除了指定人員,任何人不得進出兔舍區(qū)!”
“好!”趙大勇和王老蔫立刻領(lǐng)命,強壓著心頭的驚濤駭浪,轉(zhuǎn)身就去執(zhí)行。林嵐的鎮(zhèn)定和清晰的指令,成了他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秀蘭嫂子!”林嵐轉(zhuǎn)向臉色發(fā)白的李秀蘭,“你帶‘代食坊’的嬸子們,立刻熬兩大鍋最濃的蒲公英、金銀花和板藍根水!要滾燙的!給所有兔子當水喝!另外,準備干凈的布巾和溫水,給隔離區(qū)的病兔擦拭眼鼻分泌物,保持清潔!”
“明白!嵐丫頭,蒲公英和金銀花地里都有現(xiàn)成的,板藍根我馬上去庫房拿!”李秀蘭用力點頭,帶著幾個婦女匆匆離去。
林嵐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新場房外那片在晨光中搖曳的翠綠韭菜上。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斑€有!去把韭菜地里最壯實、味道最沖的那幾茬韭菜,連根割來!洗干凈搗爛成泥,擠出汁液!越快越好!”
雖然不明所以,但此刻林嵐的話就是命令,立刻有人跑去執(zhí)行。
隔離措施迅速到位。病兔被小心翼翼地轉(zhuǎn)移到了西邊通風良好的隔離室。整個兔舍區(qū)彌漫著緊張的氣氛,生石灰水刺鼻的味道混合著草藥的氣息。林嵐親自守在隔離室,仔細觀察每一只病兔的癥狀,結(jié)合系統(tǒng)提供的更詳細病理分析(雖然村民們看不見),不斷調(diào)整著護理細節(jié)。她用溫熱的草藥水小心地給病兔清理眼鼻,用干凈的布巾蘸著韭菜汁(具有天然的抗菌消炎作用,雖不能替代藥物,但能輔助緩解癥狀)輕輕涂抹在病兔的鼻端和口腔周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刻都無比煎熬。第二天,又有幾只兔子出現(xiàn)輕微癥狀被隔離。死亡的陰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趙大勇雙眼布滿血絲,王老蔫沉默地一遍遍噴灑著石灰水,狗剩和幾個后生輪班值守,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第三天傍晚,是系統(tǒng)給出的最后時限。隔離室里,林嵐正俯身給一只最初發(fā)病的母兔喂稀釋的草藥水。母兔的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一點點,雖然還是蔫蔫的,但主動湊近水碗小口啜飲起來。林嵐心中微動,指尖輕輕撫過它溫熱但不再滾燙的耳朵。
就在這時,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
【緊急任務:撲滅疫病星火!完成!】
【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新增病例歸零,現(xiàn)存病兔狀態(tài)穩(wěn)定,死亡率:3.2%(主要為最初發(fā)病的幾只幼兔)?!?/p>
【獎勵發(fā)放:基礎獸用抗生素配方(磺胺類,土法可制版)已錄入宿主知識庫;養(yǎng)殖場初級生物安全防護規(guī)程(完整版)已錄入系統(tǒng)空間;貢獻點+500?!?/p>
【宿主威望顯著提升,青山村集體凝聚力增強。終極任務“星火燎原”基礎穩(wěn)固度+10%?!?/p>
林嵐緊繃了三天三夜的神經(jīng),終于在這一刻松弛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席卷全身,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慶幸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感。她走出隔離室,迎著外面眾人焦灼期盼的目光,露出了三天來第一個笑容,盡管有些虛弱:“控制住了。最危險的關(guān)頭,我們扛過來了?!?/p>
短暫的寂靜后,是壓抑到極致后爆發(fā)的、帶著哽咽的歡呼!趙大勇重重一拳捶在墻上,眼圈通紅。王老蔫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吁了口氣。李秀蘭和幾個熬紅了眼的婦女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狗剩咧著嘴,眼淚卻吧嗒吧嗒往下掉。這場無聲的戰(zhàn)斗,他們贏了!
危機解除,但教訓深刻。林嵐沒有片刻停歇,立刻將系統(tǒng)獎勵的《養(yǎng)殖場初級生物安全防護規(guī)程》結(jié)合這次實戰(zhàn)經(jīng)驗,整理成通俗易懂的條款,讓李秀蘭抄寫張貼在新場房最醒目的位置:嚴格的進出消毒制度、定期的場地和籠具消毒(生石灰、草木灰水)、病弱個體隔離觀察流程、免疫接種計劃(待條件成熟)……每一項都關(guān)乎未來的生死存亡。
同時,那份珍貴的“土法制磺胺”配方,也被她小心地記錄在單獨的筆記本上,鎖進了隊部最安全的柜子里。這是未來對抗更大疫病的“秘密武器”,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動。
經(jīng)歷這場風波,青山村的村民們看待新場房、看待那些蹦跳的兔子、咯咯叫的母雞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僅僅是“金疙瘩”,更是需要付出極大心血、用科學方法精心守護的“命根子”。每一次按規(guī)程洗手消毒,每一次仔細的飼喂記錄,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鄭重。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林嵐路過重新恢復生機的兔舍?;椟S的燈光下,她看到小石頭和幾個半大孩子,正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小把剛割下來的、最嫩的韭菜尖兒,隔著籠子喂給幾只恢復健康、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孩子們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嬉鬧,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嵐姐姐說,韭菜是好東西,能幫兔子壯壯實實的!”小石頭小聲對同伴說,像是怕驚擾了這些小生命。
林嵐靜靜地站在陰影里,沒有打擾。她抬頭望向新場房的屋頂,那里,一盞為了夜間看護方便而新掛起的、用罐頭瓶改造的煤油燈,正散發(fā)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燈光刺破了漸濃的暮色,像一顆倔強的星辰。
更遠處,青山村的點點燈火次第亮起,與天穹之上悄然浮現(xiàn)的億萬星子遙相呼應。莽莽群山在星與燈的輝映下,沉默而莊嚴。
這一場與疫病的短兵相接,如同淬煉鋼鐵的烈火。它燒去了最初的盲目樂觀,卻鍛造出更堅實的根基和更清醒的認知。那盞新場房上的燈火,就是青山村在科學的道路上點燃的、屬于自己的第一顆“星火”。它或許微弱,卻無比堅定,照亮著腳下深耕的土地,也昭示著燎原的方向。
林嵐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夜風。舌尖似乎還殘留著翡翠餃的鮮美余韻,提醒著她守護的滋味。而眼前這盞燈光,則讓她清晰地看到了“授人以漁”后,那生生不息、自主前行的力量。
星火已燃,前路猶長。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深邃的、充滿未知也充滿希望的星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