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相國府。
歌舞升平,酒池肉林,與前線的緊張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董卓斜倚在鋪著虎皮的寬大軟塌上,肥碩的身軀幾乎陷了進去。
美貌的侍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將剝好的葡萄喂入他的口中。
“嗯…這葡萄,不錯?!?/p>
董卓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瞇起的眼睛里閃爍著滿足的光芒。
就在此時,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報!相國大人!緊急軍情!”
樂聲戛然而止。
舞女們驚慌失措地退到兩旁。
董卓慢吞吞地睜開眼,臉上肥肉一抖,很是不悅。
“何事驚慌?”
“莫不是那些關(guān)東的土雞瓦狗,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在他看來,袁紹那幫所謂的聯(lián)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前些日子汜水關(guān)傳來的捷報,不就證明了這一點?
被他手下大將華雄,殺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回…回相國,”那傳令兵喘著粗氣。
“探報…探報聯(lián)軍主力,已放棄圍攻汜水關(guān),轉(zhuǎn)而…轉(zhuǎn)而向虎牢關(guān)進發(fā)了!”
“什么?”
董卓猛地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肥肉因為這個動作而劇烈地晃動著。
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價值不菲的夜光杯摔得粉碎。
“虎牢關(guān)?”
他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那些鼠輩,吃了敗仗,不思退兵,反而敢主動進攻虎牢關(guān)?
“文優(yōu)何在?速傳李儒!”
董卓沉聲喝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不多時,一個身形瘦削,眼神銳利的中年文士快步走了進來。
正是董卓的首席謀士,李儒。
“主公,何事急召?”
李儒躬身行禮,神色平靜,仿佛早已料到會有事情發(fā)生。
董卓將探報的內(nèi)容簡略說了一遍,末了,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
“文優(yōu)啊,你說說,這幫關(guān)東聯(lián)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汜水關(guān)啃不動,就想來碰碰虎牢關(guān)這顆更硬的釘子?”
“莫不是被華雄打傻了?”
李儒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主公,依儒之見,這恰恰說明了聯(lián)軍的窘境?!?/p>
“哦?”董卓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聯(lián)軍在汜水關(guān)下?lián)p兵折將,銳氣已失?!?/p>
李儒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若再無建樹,恐怕不等我軍動手,他們自己就要分崩離析了?!?/p>
“因此,他們急需一場勝利來提振士氣,哪怕是攻打更為兇險的虎牢關(guān)?!?/p>
“這虎牢關(guān),便成了他們最后的救命稻草?!?/p>
董卓聽著,臉上的煩躁之色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得意。
“這么說,他們是狗急跳墻了?”
“正是如此?!崩钊妩c頭。
“不過,”李儒話鋒一轉(zhuǎn),“聯(lián)軍主力盡出,猛攻虎牢,其勢洶洶,亦不可小覷?!?/p>
董卓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該死!”
董卓一拍大腿,肥肉亂顫。
“前些時日,老夫見華雄在汜水關(guān)立下大功,一時高興,便允了他?!?/p>
“待汜水關(guān)事了,便調(diào)他去鎮(zhèn)守虎牢關(guān)…”
“如今聯(lián)軍主力全奔著虎牢關(guān)去了,這…”
董卓的聲音里充滿了懊悔。
當初汜水關(guān)是主戰(zhàn)場,虎牢關(guān)相對次要,讓華雄去,算是獎賞。
誰曾想,風水輪流轉(zhuǎn),虎牢關(guān)一下子成了風暴中心。
華雄雖然勇猛,但讓他獨力面對聯(lián)軍主力,董卓心里還真有點打鼓。
而且,這虎牢關(guān)的重要性,可比汜水關(guān)大多了。
一旦失守,洛陽危矣!
李儒靜靜地聽著,眼神微動。
他等的就是董卓這句話。
“主公,”李儒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華雄將軍雖勇,但虎牢關(guān)乃國之門戶,干系重大?!?/p>
“且華雄將軍乃我西涼嫡系,若坐鎮(zhèn)虎牢如此顯要之位,恐會引人非議?!?/p>
董卓眉頭一皺:“非議?誰敢非議老夫的決定?”
李儒微微躬身,語氣卻依舊不卑不亢。
“主公息怒。儒指的并非旁人,而是軍中各部將領?!?/p>
“呂布將軍所代表的并州軍,徐榮將軍所代表的洛陽禁軍,他們亦有戰(zhàn)功,亦有實力?!?/p>
“若厚此薄彼,恐會寒了他們的心,不利于我軍內(nèi)部的安穩(wěn)。”
董卓聞言,陷入了沉思。
他雖然跋扈,但也知道李儒所言非虛。
手底下這幾股勢力,確實需要平衡。
呂布那廝,勇則勇矣,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得時時敲打,又不能逼急了。
徐榮那邊,算是他入主洛陽后收編的力量,也得安撫。
“那依文優(yōu)之見,這虎牢關(guān),該當如何?”
董卓看向李儒,語氣中帶著詢問。
李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知道時機已到。
“依儒之見,虎牢關(guān)如此重要,非主公親自坐鎮(zhèn)不可!”
“主公親臨,三軍用命,聯(lián)軍鼠輩,何足懼哉?”
董卓一聽,頓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自己親自去,既能穩(wěn)定軍心,又能震懾敵人,還能把控全局。
“嗯,文優(yōu)此言有理!”董卓重重地點了點頭。
“只是,老夫若去了虎牢關(guān),這洛陽…”
他有些不放心。
“主公放心,”李儒笑道,“儒與樊稠將軍留守洛陽,必保此地萬無一失?!?/p>
“此外,主公可帶奉先將軍、徐榮將軍、張濟將軍一同前往虎牢?!?/p>
“如此一來,各方勢力皆得兼顧,主公亦可如臂使指。”
呂布、徐榮、張濟,這三人代表了并州、洛陽、西涼三股核心軍事力量。
董卓一聽,心中大定。
這安排,滴水不漏。
“好!就依文優(yōu)之計!”
董卓拍案而起,身上的肥肉也跟著抖了三抖。
“只是…”董卓又想到一個問題。
“前線廝殺,瞬息萬變,若無一得力謀士在旁參贊,老夫總覺得有些不踏實?!?/p>
他習慣了李儒在身邊出謀劃策。
李儒微微一笑,似乎早有準備。
“主公莫非忘了,前番汜水關(guān)大捷,是誰的奇謀?”
董卓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那個叫陳末的小子?”
他對陳末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似乎是華雄從哪兒招攬來的一個年輕人。
當初華雄上報夜襲聯(lián)軍的計策,他還嗤之以鼻,覺得是天方夜譚。
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正是此人?!崩钊妩c頭。
“此子雖年輕,卻頗有智略。前線有他輔佐,當可為主公分憂?!?/p>
“況且,賈詡亦可隨軍前往。有此二人在,主公當可高枕無憂?!?/p>
董卓摸了摸下巴上虬髯,眼中露出一絲好奇。
那個陳末,真有這么大本事?
“也好,老夫倒要看看,這個陳末,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董卓大手一揮,豪氣干云。
“傳令下去!即刻點兵!”
“命呂布統(tǒng)領并州鐵騎五萬!”
“張濟統(tǒng)領西涼精銳五萬!”
“徐榮統(tǒng)領洛陽禁軍兩萬!”
“共計十二萬大軍,隨老夫親征虎牢關(guān)!”
“諾!”
帳外親兵轟然應諾,聲音遠遠傳開。
整個洛陽城,仿佛都因為董卓的這個決定而震動起來。
大軍調(diào)動的命令迅速下達,各部兵馬開始集結(jié)。
塵土飛揚,馬蹄聲碎。
不多時,董卓穿戴整齊,在一眾親衛(wèi)的簇擁下,準備出征。
只是,當他試圖跨上自己的戰(zhàn)馬時,卻顯得有些吃力。
他那肥碩的身軀,對于一匹馬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負擔。
嘗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上馬,反而累得氣喘吁吁。
“哼!”
董卓有些惱怒,一把推開想要上前來攙扶的親兵。
“取兩匹馬來!”
他大聲喝道。
很快,兩匹神駿的西涼大馬被牽了過來,并排而立。
董卓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在親兵的幫助下,艱難地將自己龐大的身軀挪到了兩匹馬的馬背之間。
兩匹馬同時承載著他的體重,這才堪堪穩(wěn)住。
“出發(fā)!”
董卓意氣風發(fā)地一揮馬鞭,兩匹馬邁開四蹄,朝著城外大營奔去。
那滑稽的模樣,讓周圍的親兵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憋得臉通紅。
李儒站在相國府門前,目送著董卓龐大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深不可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