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圖上看尖牙森林只不過是占據(jù)神顱島角落的一小片土地,
然而當(dāng)身臨其境時會產(chǎn)生仿佛永遠(yuǎn)找不到出口的錯覺。自森林外圍向內(nèi),
交錯植根的樹木成倍增幅,連帶著其他一些物種都顯現(xiàn)出巨大化變異,儼如一個巨人王國。
島嶼的氣候溫暖濕潤,非常適合波楞加樹的生長。一棵棵直徑約十米的粗壯樹干,
筆直向百米的高度伸展。寬大的圓形葉片隨著分叉的枝丫成片張開,
層層疊疊好似團團綠云遮擋住了四周與上方的視野。這樣的環(huán)境,
為一條覓食的三棲蟒提供了極好的隱蔽。它粗長的身體纏繞在一棵波楞加樹上,
借著密集的葉片掩飾通體靚藍色的鱗片。它的腦袋輕輕晃動,透過樹葉間隙探尋獵食的目標(biāo)。
不知過了多久,金色的眼睛忽然鎖定一個穿著鎧甲的身影。
尖牙森林是危機四伏的生物天堂,也是人類冒險者的寶藏,而對身為土著的三棲蟒來說,
不過是多了一項獵物的選擇。穿鎧甲的人類漸漸走近。這是一位年輕的戰(zhàn)士,
手里提握著一柄寬闊的重劍。他每踏出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警惕地四下張望,
唯獨不曾留意到來自上方的威脅。大蟒慢慢收縮腹底的皮膚,緩緩移動。
長長的身體擦過樹的枝干,沒有半點聲息。它找到一個最佳角度,輕輕張開裹在身側(cè)的翼膜,
等待狩獵的時機。戰(zhàn)士毫無察覺地走進了它的攻擊范圍,走過它盤踞的大樹。
當(dāng)他背對著它遠(yuǎn)去,目光正搜尋前方時,大蟒忽然騰空而起,
如同離弦的箭在半空劃過一道藍色的弧影,朝著戰(zhàn)士疾射過去。三棲蟒的速度迅捷如風(fēng),
但竟然不曾發(fā)出一絲聲響。剎那間它已飛躍到戰(zhàn)士背后,大口一張露出兩顆尖利的長牙,
對準(zhǔn)他的后頸就要咬下。眼看著年輕的戰(zhàn)士即將慘遭毒口,
他如同腦后長了眼睛似地突然向左側(cè)輕輕一讓,幾乎貼著身避過了大蟒的沖擊。
撲了個空的大蟒自然不會甘休,仿佛水里的游魚一般直接在半空一個小角度急轉(zhuǎn),
意圖纏繞住戰(zhàn)士的身體。速度是三棲蟒的強項,卻沒想這個人類的應(yīng)變更快。
他不退反進,腳底一滑一矮身從蟒腹下錯過,手上的重劍劍尖朝上斜挑,
順著大蟒的滑行在翼膜的連接處反向拉出一道細(xì)長的口子。
帶著腥氣的鮮血自傷口噴灑半空。大蟒跌落到地上,嘴里發(fā)出急促的“喀喀”聲,
長長的身體痛得扭作一團。它并不顧忌人類的武器,如果不是翼膜下的部分是它的軟肋,
大蟒原本不會受傷,因為身覆藍色鱗甲的身體從不畏懼外來的廢銅爛鐵。
見血的三棲蟒兇氣更盛,尾巴如同粗大的鞭子瘋狂地對著戰(zhàn)士橫掃,
卻被他動作靈敏地數(shù)度閃開。大蟒的進攻愈來愈快,只見藍色的影子交錯相割,
仿佛編織成了一張密集的攻擊網(wǎng),朝它的獵物覆蓋過來。年輕的戰(zhàn)士始終神態(tài)從容,
幾次閃避之后,忽然甩出一個毫無花哨的招式正面一擊——大蟒沒有如愿地把他掃飛出去,
他的重劍卻精準(zhǔn)無比地劈在了它的尾尖。一種奇異的裂痛從尾端傳來,
很快侵染了大蟒體內(nèi)。它轟然倒下,大口大口的鮮血混合著破碎的內(nèi)臟從嘴里吐出。
長長的身體無力抽搐,金色的眼睛急速變暗,失去了生命的光澤。直到最后大蟒還在疑惑,
為什么一把普通的人類兵器能夠如此輕易地殺了它?三棲蟒沒有機會搞明白,
真正致命的是七級戰(zhàn)士的力量。大自然的很多生命是各種元素的混合,包括人類。
而一位高階戰(zhàn)士,意味著他對自身的強化已經(jīng)突破了人類身體條件的極限,
從而能夠溝通自然元素。這類似于法師,只不過一方是精神力控制元素轉(zhuǎn)換成法術(shù),
且強調(diào)屬性的分門別類;另一方卻是吸取元素對身體進一步鍛造,向更高級的層次進化。
因此七級戰(zhàn)士依靠純粹的身體武力,可以輕松斬殺三棲蟒。
這位年輕的戰(zhàn)士自然是旅行團冒險隊的英格拉蒙。比起鐵壁山的蜘蛛門衛(wèi),
三棲蟒其實更強悍,但是對有備而來的戰(zhàn)士來說它并不難對付。不過看著大蟒軟綿綿的尸體,
他開始后悔下手太重,把臟器和骨頭都震碎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
英格拉蒙拖著他的戰(zhàn)利品往回走,在一條小溪邊已經(jīng)支好了準(zhǔn)備過夜的帳篷。
法師果然對他的捕獵手段提出異議:“你該慶幸我只需要肉和鱗片。
”戰(zhàn)士的工作還沒完,他被自己的隊長差遣處理獵物。
他按照吩咐用重劍小心翼翼地切割下一些指甲蓋大小的藍色鱗片,好奇地問:“這個也能吃?
”“三棲蟒鱗是一種高級調(diào)味粉的原料?!币寥麪栕尮芗揖椭逑戴[片上的污漬,
從行囊里找出一個玩具似的小型墨石坩堝。等貝里安過來將清洗好的鱗片放進坩堝中,
伊塞爾又掏出一個水晶瓶子,把里面不知名的淺綠色液體倒了一些進去,
剛好浸沒所有的鱗片。蟒鱗一接觸到這種綠色液體,就像是冬日積雪暴曬在夏季強光下,
很快溶解成一灘藍瑩瑩的膠狀物質(zhì)。伊塞爾默發(fā)了個一級火球術(shù),扔在坩堝底下翻滾。
藍色的膠質(zhì)在高溫下化成液態(tài)并且快速沸騰起來,有股誘人的香味四散飄逸。過了沒多久,
坩堝中的水分全部蒸發(fā)干凈,留下一層淺淺的黃褐色粉末平鋪在堝底。
法師用指甲挑了點粉末嘗了一下,露出滿意的表情,“看來配方?jīng)]錯,成功了。
”英格拉蒙顯然從剛才飄出的香味里得到了充足動力,加快動作收割大蟒的鱗片和肉,
結(jié)果還挖出了一塊銀白色的風(fēng)系魔晶。伊塞爾提煉了足瓶的調(diào)味粉后就收手,
悠閑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忙活?!皩α?,怎么不見珀提夏和雇主先生?”英格拉蒙問。
“你不在的時候有頭留香獸經(jīng)過,珀提夏去追了。
后來我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地方發(fā)現(xiàn)一個水潭,里面有不少班多牙魚,因為人手不夠,
釣魚的工作只得勞煩那位精靈幫忙。”“留香獸?聽名字就很美味。
”戰(zhàn)士自從上島以來,對美食十分敏感。法師微微失笑說:“事實上,
它和你的期待會略有偏差。唔,
================================“混蛋伊塞爾!
”在雇主面前總是扮演冰山美人的弓箭手小姐,
此刻卻帶著精靈先生從未見過的豐富表情,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她的隊長。
距離她五十多米的林地上,一只約莫獵犬大小形狀奇怪的動物蜷縮在一排利箭圈成的柵籠里,
瑟縮著不敢動彈。小動物長得像山豬,頭上卻頂著一對縮小版的牛角,
背脊還斜生六根灰白色骨刺。它全身覆蓋著布滿褶皺的棕色外皮,粗糙而沒有毛發(fā)。
這只怪異的動物據(jù)法師所說名叫留香獸。當(dāng)珀提夏確認(rèn)它可以成為晚餐的原材料時,
根本來不及詳細(xì)了解它的習(xí)性就追了出來,背后只聽到一句“活捉”的提醒。
留香獸的力氣不小,逃跑的時候蹄子蹬得身后泥土飛濺,可惜速度不夠快。
它背上看似具有威懾力的骨刺對珀提夏而言,尚且構(gòu)不成實際威脅。
抓捕它比想象的更容易。當(dāng)珀提夏射出兩排箭先后截住了它的去路時,
面目兇猛的留香獸立馬放棄抵抗,
任憑對方用這些如同它的骨刺一般可怕的東西把自己圈起來。
長相丑陋的山豬臉可憐兮兮地瞧著走近的獵人,四條蹄子直打顫,
身上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剛才劇烈的奔跑,冒出了一層深色的汗珠。
珀提夏剛剛向它走了沒幾步,就觸電似地往后疾退,
捂著鼻子臉色忽青忽白——這只留香獸正渾身散發(fā)出與它的名字相反的濃郁氣味。
奧德斯在上,實在是太臭了!珀提夏忍不住又退了幾米,狠狠瞪著臭氣的來源,
心里忿忿不已:伊塞爾,你竟然讓一位淑女來抓這種東西!
珀提夏認(rèn)定這是法師為了即將失去的“騙徒誓約”故意報復(fù),
接下來她卻對該如何把獵物帶回去而發(fā)愁。不管怎么說伊塞爾不會在食物問題上開玩笑,
珀提夏相信留香獸是奇特的材料,可是它身上那股讓人永生難忘的氣味,
令她無論如何都不敢靠近。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了凱恩的問候:“珀提夏小姐,
需要幫忙嗎?”真不愧是精靈,他的聲音簡直如天籟般美妙!珀提夏快樂地轉(zhuǎn)了個身,
兩眼放光地回答:“萬分感謝,凱恩先生!可否請您幫我把這只留香獸帶回營地?
”有一剎那,精靈懷疑自己認(rèn)錯了人。
=============凱恩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精靈——至少他希望別人這么認(rèn)為。
基于此,進入尖牙森林的四天以來,
他應(yīng)該一直為自己白白享受冒險者們的捕獵成果而感到不安。何況挑剔如精靈也不得不承認(rèn),
那些食物實在太美味了。所以當(dāng)伊塞爾提出請他去捕捉一條班多牙魚時,他欣然應(yīng)允。
班多牙魚是一種攻擊性很強的肉食性魚類,口藏利齒,咬合力驚人,體長約一米,
能夠短時間躍升出水面捕食。不過對精靈而言,比起怎樣對付它們鋒利的牙齒,
根據(jù)法師所附加的要求辨識產(chǎn)卵前的雌性班多牙魚,才是讓他頭痛的事。
運用自然元素和操縱植物都是精靈天生的能力。
凱恩每次趁獵物跳出水潭時支使風(fēng)元素把它卷到岸邊,再利用催生的藤蔓捆住它的大嘴。
如是直到逮住第五條,才找到符合伊塞爾要求的那種魚。
凱恩提著給藤蔓纏了個結(jié)實的大魚返回,半路卻遇上與留香獸僵持的珀提夏。
的弓箭手極為熱情的回應(yīng)——但是很快他就對自己為了維持高尚形象而接手的麻煩懊惱不已。
最后凱恩不惜耗費力氣,用風(fēng)元素形成的風(fēng)卷遠(yuǎn)遠(yuǎn)地讓留香獸騰在半空,
像放風(fēng)箏一樣牽回了營地。
伊塞爾似乎沒有看到凱恩僵硬的笑容以及珀提夏興師問罪的表情,
徑自向英格拉蒙介紹道:“留香獸的價值在于它下顎部位的油脂,
能夠提煉成一種珍貴的食用香油。不過它劇烈運動或受到刺激時,有少許油脂隨著汗液排出,
不知為何會散發(fā)出異臭。此外如果留香獸死亡,這種油脂也會立刻變味。
”法師說著隨手一揮,一道細(xì)長的風(fēng)刃瞬間飛去,割破了留香獸下顎的皮膚。
只見一團半透明的淺黃色脂膏從傷口掉出,被風(fēng)元素卷落入了準(zhǔn)備好的罐子里。
風(fēng)刃割的傷口很細(xì),也不致命。
感覺下顎輕松許多的留香獸驚喜地發(fā)現(xiàn)身上的束縛解開了,立刻連滾帶爬地逃之夭夭。
沒人對留香獸的去向感興趣,已經(jīng)是黃昏了,晚餐時間將臨。
負(fù)責(zé)烹飪的還是能干的管家貝里安先生。今天的菜譜是烤蟒肉和煮魚卵。
三棲蟒肉放在火上一烤,立刻香氣撲鼻,撒上一些蟒鱗做的調(diào)味粉送入口中,
讓冒險者們吃得幾乎咬掉舌頭。班多牙魚的卵有鴿蛋大小,
煮到半熟再淋上幾滴提煉好的留香油,柔軟溜滑的口感混合著奇香,
鮮美得令人舍不得吞下肚。飽餐一頓后心滿意足的凱恩,喝著甘甜的巨齒樹樹汁飲料,
又回味起今天午餐的味道:魁那辛樹蛙的蛙腿肉和丹蘿花的花瓣,
調(diào)味用的是丹蘿花蕊與芒草根制成的極品調(diào)料??切翗渫苌黹L三米,趾尖像匕首,
細(xì)長的舌頭可以剎那洞穿樹干。至于丹蘿花則是一種高危險性的食肉花卉,花瓣是美味,
花蕊有奇香,以吸引獵物上鉤?;ò旰突ㄈ锓珠_是兩樣上等食材,
倘若混合就成了腐蝕性劇毒,連鐵塊都能迅速化成液體,
不知道多少猛獸異獸因為一時貪嘴成了它的肥料。而芒草更是劇毒植物,
它的根卻是稀有香料。仔細(xì)想來,尖牙森林倒處潛伏著殺機,
可跟著這支冒險隊常常令人忘記這點??纯疵半U者們的表現(xiàn),
當(dāng)真是在享受一趟“美食之旅”。凱恩甚至懷疑進入森林后行進路線的制定,
也是以美味程度而不是安全做依據(jù)的。不過那些取材于森林、想起來就會流口水的食物,
也讓作為雇主的精靈徹底喪失了對冒險者們這種不夠?qū)I(yè)的行為提出抗議的立場。
喝掉最后一口巨齒樹汁,凱恩聽見英格拉蒙詢問道:“伊塞爾,明天的早餐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