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激動過后,伽樓達的表情開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炎魔沒有看見過赤紅的鋼鐵在鐵錘的鍛打下綻放出激情的火花,
也沒有見識過北國的春天冰雪消融的景象。
此刻被火焰所擁抱的泥團卻似乎擁有著某種奇妙的魔力,
就像火花四濺的鋼鐵、像化成潺潺細流的冰雪,卻又有著一些微妙的不同。
洶涌的火焰不停向中心的泥團輸送著源源不斷的魔力,
而泥團到底只是一種完全上不得臺面的材料,魔力在給予它的變化同時又在不停的消退著。
就在這樣不停的反復(fù)中,炎魔的魔力開始變得后繼乏力,
而那個泥團就像血脈低等的怯魔一樣的不爭氣,
始終無法擺脫平凡的命運蛻變?yōu)楦由衿娴拇嬖凇?/p>
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炎魔停下了自己毫無意義的努力,想要獲得力量果然沒有什么捷徑。
他將失敗的原因歸咎為自己的魔力還不夠強大,明明已經(jīng)體會到了那奇妙的變化,
那感覺卻又像鏡中花水中月一般讓他無法真正的掌握。
早就不是當年那整天異想天開的弱小怯魔了,
在力量的誘惑面前卻還是如同那些天真的家伙一般輕易的就這么動搖了,
伽樓達無不自嘲的想到。只是他還并不知道,
那通過魔力所感受到的微弱變化是兩個伽樓達以前所未曾聽過的,
意義相對的罕見用詞——融化以及凝固。炎魔撿起漸漸冷卻的泥罐,
怯魔要兩只手才能拿穩(wěn)的東西他三個手指就能輕易的拿捏住。
搓了搓被枯枝燃燒的煙火熏得漆黑的表面,露出淡黃色有著微小氣孔的黃褐色來。
傳聞中的鋼鐵有著如寶石一樣卻又不盡相同的光澤。果然如殿下所料,
自己只是制造出了一件失敗的殘次品,伽樓達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
看來巴洛炎魔與自己之間的差距遠比他以前想象的還要遙遠。
一直在一旁指揮怯魔們提供可燃物利維婭有些擔心的看著面露沮喪的炎魔,
殿下對于伽樓達的任務(wù)似乎十分的重視??墒茄矍暗那樾巍啄б呀?jīng)失敗了么?
“怎么樣?完成了???”安德烈在指導(dǎo)魅魔們鞣制繩索時根本就心不在焉,
因為他除了知道許多繩索采用******辮一樣交叉纏繞的方法編織,
卻完全沒有實踐或者深入的了解過。
畢竟在他的記憶里那種制作工藝人們早已完全的交付給比人力更加可靠的機械來進行,
從紡線到織布就算他有心想要實現(xiàn),基本上也可以說是力不從心。
倒是人類在新石器時代就已經(jīng)實現(xiàn)的工藝他還比較有信心。所以一看到石灶熄火,
深淵之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查看炎魔的成果?!霸趺戳??有缺陷嗎?
”一把拿過炎魔手中黑不溜秋的試作品,安德烈發(fā)現(xiàn)伽樓達有些興致缺缺。
手中的罐子還沒有完全冷卻,初摸時不太覺得,抓久了卻有些燙手。
在兩只手之間不斷的轉(zhuǎn)換,一個沒拿穩(wěn),調(diào)皮的罐子脫出了安德烈的掌控,
狼狽的彎腰補救也沒有能夠湊效,罐子掉在了長滿青嫩綠草的土地上,
還滾了兩圈……“殿下,這是我的疏忽……”炎魔對火焰和高溫的抵抗自然要強于常人,
從失落的低潮中警醒,伽樓達發(fā)現(xiàn)自己不光沒成功完成殿下的任務(wù),
更不可饒恕的是居然還讓尊貴的殿下如此失態(tài)。絲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安德烈吹了吹略微有些刺痛的手指。撿起罐子在簡陋的灶臺上輕輕的敲了敲,
發(fā)出了低沉的“咚咚”聲。眼神一振,深淵之子上下把玩著手中黑不溜秋的罐子。
“去竹林那邊取幾個竹罐,和這個差不多大小就可以了。
”安德烈指揮著身邊好奇的怯魔,“你也去那邊,看看有沒有沒燒好的開口竹罐,
拿去附近干凈的水洼舀些水過來……多舀一點!”焦急而又不耐煩的來回踱步,
安德烈想了想再一次吩咐道:“你,去那邊。那顆樹那兒,就是那顆被燒黑的樹,
用石頭磕幾塊木炭過來。快!”不光伽樓達和利維婭,
旁邊傻傻愣愣的怯魔們似乎也看出來了,
深淵之子手中那個其貌不揚的東西似乎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樣簡單,
這個好似被燒焦的東西作用莫非和水有關(guān)?
第一個回來的怯魔手里費力的拿著兩個對他的手來說有些粗大的竹筒?!皝恚?/p>
將這邊完全燒開,另一邊燒個小洞就可以了?!卑驳铝覍⒅窆?jié)燒斷成的竹筒遞給炎魔。
聚集起所剩不多的魔力,伽樓達不一會兒就完成了深淵之子的指示。
不同于凡世之間的火焰,純粹由魔力所釋放的火焰溫度遠超自然界中的火焰,
但沒有可燃物的支持魔力火焰失去了魔力供給后馬上就會熄滅。
即使魔力火焰引燃了整片樹林,魔力耗盡之后森林大火也只是普通的凡火,
哪怕它擁有滔天的威勢。第二個回來的怯魔手上拿著大大小小的碳塊,
安德烈二話不說的將木炭塞進兩頭開洞的竹筒,想了想,似乎又覺得不對,
他走到最近的大樹旁扯了幾片樹葉,塞在孔小的那一頭。然后將木炭塞滿整個竹筒。
這個時候舀水的怯魔也回來了,比其大腿還粗的竹筒裝滿水對他來說搬起來頗有些吃力,
為此他還帶來一名同伴幫他端著另一筒水?!暗钕?,這些夠了嗎?”“夠了夠了,
你們干得不錯!”迫不及待就要開始試驗,
怯魔們小心翼翼的詢問讓安德烈不忘夸一夸這些一臉好奇的家伙。
左手提著裝著木炭的竹筒放置在泥罐上面,右手提著裝水的竹筒就往木炭中倒。
一會兒木炭竹筒中的水就滿溢了出來。似乎感覺到這樣雙手很不得力,安德烈看了看周圍,
“你,過來扶住它……”利維婭依言上前,她看著殿下不斷的將水倒進她手中的竹筒,
直至接近滿溢,然后水位又不斷下降,泥罐中響起陣陣流水聲。
年輕的魅魔覺得自己大概能看懂殿下在干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讓水經(jīng)過木炭最后流進罐子到底有什么特別的意義。摸了摸罐子,
感受到淡淡的余溫,安德烈自己也覺得有些心急了。第一個試作品質(zhì)量怎樣還不好說,
如果因為冷熱交替過于劇烈而產(chǎn)生裂紋那反而功虧一簣了。水至半滿,
仔細的看著石灶上的罐子,再三觀察沒有發(fā)現(xiàn)漏水,他悄悄的松了口氣。
將泥罐中過濾后的清水洗凈罐子的內(nèi)壁,
安德烈又如法炮制的再次將罐子灌滿木炭過濾后的清水?!皽蕚洳窕穑?/p>
”在深淵之子大聲的宣告中,周圍的怯魔小心的四散而開……伴隨著火苗跳動,
怯魔們在安德烈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往火塘中添加著干柴。“夠了夠了,維持這個火勢。
”燒水不是燒陶,用不了多高的溫度。在深淵之子灼灼的目光中,
個嬌羞的姑娘一般輕快的扭動著身子……直到眾人視線之中的罐子開始漸漸的冒出白色霧氣。
利維婭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的是眼前的殿下身上仍在不斷翻涌的暗黑魔力,
這兩者有著相似的形態(tài)。
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白煙”其實和天空中的云層、清晨的霧水系出同源。
畢竟后兩者的范圍太過龐大了,
這讓無法理解這些自然現(xiàn)象的魔族們很難在第一時間將它們同眼前的水霧聯(lián)系在一起。
慢慢的,罐中的水開始沸騰,白色的水蒸氣擴散到空氣中,
翻滾的氣泡不斷發(fā)出悅耳的“咕?!甭?。伽樓達突然福至心靈般的想起了什么,
他回憶起了自己進階為卡塔爾炎魔的時候!
……他曾經(jīng)在那幻夢中第一次見識到了魔界的另一偉大意志——熔火之心。
那是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夢境,如果沒有那一次夢境他或許就會進階為什么別的魔族,
而不是炎魔。夢境中翻騰的赤紅巖漿伴隨著吞吐的白煙,
那副獨特的景象至今還讓他覺得歷歷在目!就像眼前這仿佛醞釀著什么奇妙變化的滾水一樣!
難道這才是這個罐子的真正意義?仿造熔火之心而制作出來的魔法物品???
不得不說,這些從未見識液體沸騰的魔族思路實在是歪得有些太遠。
但這至少也能說明他們并不缺乏想象力,只是有限的見識完全禁錮了他們的智慧。
安德烈彎著腰盯著罐子之下的火焰圍著石灶走了一圈,
周圍的怯魔紛紛給尊貴的深淵之子讓路,年輕的殿下再一次確定了罐子沒有漏水,
沒有那水滴滴落火焰發(fā)出的可惡“哧哧”聲。終于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深淵之子突兀的開懷大笑起來。莫非這真是一件暗合世界意志那一層面的超凡奇物???
炎魔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至少他不覺得能有什么東西會讓自己如此高興。
更何況他眼前的是一名眼界遠比他要開闊的深淵之子!不對?。?/p>
就算是在殿下的指導(dǎo)下制作出來的,
那也不可能是什么超凡之物……泥巴是怯魔們和出來的,
火焰的魔力也不過只是由自己區(qū)區(qū)一個卡塔爾炎魔所提供,助燃物還只是一些枯枝敗葉,
這些東西跟珍惜的魔法材料完全搭不上邊!伽樓達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
僵硬的表情卻暴露了他反復(fù)糾結(jié)的內(nèi)心。隨手抄了根樹棍將火堆弄熄。
安德烈繞著石灶快步走了一圈,又反著走了一圈,似乎想用些什么方法來加速沸水冷卻,
又怕傷到這質(zhì)量不明的“試作品”。
深淵之子瞬間就十分真切的體會到了“猴急”這個詞眼的準確意義!那就像在旅游景區(qū),
急于排泄之時卻發(fā)現(xiàn)廁所之前正排著長長的隊伍一樣令人蛋疼菊緊,捶胸頓足!
……哇爪同他的小伙伴們一樣,被尊貴殿下的暢快笑聲所吸引。
好奇心像只貓兒在心里抓弄著玻璃一樣讓人難受,只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
他小小的好奇心根本得不到滿足,
只能一邊在草叢中找尋著能吃的蘑菇、一邊扭著脖子時不時看向殿下的方向。
是不是殿下已經(jīng)掌握了沼澤詛咒的魔力本源?
哇爪曾在故事里聽說過一些邪惡的巫醫(yī),
那些傳說中的家伙們似乎也喜歡制造一些蘊含魔力的煙霧。
他們有著各種各樣匪夷所思又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能給對手帶來無窮無盡的災(zāi)難。
如果是殿下這樣強大的存在,又掌握了神秘沼澤的力量,
那……今后人們在正式場合該怎樣稱呼偉大的殿下?“掌控命運的絕望之末”?。?/p>
“神鬼莫測的詛咒之源”???異想天開的無知怯魔,
無腦的意淫著深淵之子深不可測的力量。仿佛只要跟隨這樣偉大的領(lǐng)袖,不用多久,
他就會變強進階,成為驍勇善戰(zhàn)的魔族戰(zhàn)將,麾下盡是強大的煉獄角魔,
然后生下一名血脈優(yōu)秀的高階子嗣,
成為傳奇故事中的主角……“嘿嘿~~”哇爪的樣子和大多數(shù)怯魔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佝僂著身子、神情猥瑣,發(fā)出了神經(jīng)質(zhì)般的笑聲。
就如同大多數(shù)人心目中怯魔那根深蒂固的卑劣形象一樣,傻得幾乎如出一轍。
此刻怯魔大概只有一點和他那“偉大”的領(lǐng)袖有些相似——心情有那么點小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