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來打秋風(fēng)的家伙,陸余生回到院子。
老漢兀自叉著腰站在那里,花白的胡須氣的都在發(fā)抖,口中喘著粗氣。
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領(lǐng)口有些凌亂,遍布皺紋的臉上,有著一道從右眼開到左臉的刀疤。
看見陸余生回來,老漢沒好氣的問道
“那幫畜生走了?”
“嗯,走了。”
陸余生點點頭,隨后拿出包子:
“吃包子嗎,老爺子?!?/p>
老漢接過陸余生手上的包子,咬了一口,氣性還未消:
“看你的慫樣,你咋不敢跟他干一仗呢!”
陸余生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轉(zhuǎn)身進廚房準備做飯。
武安城是大魏拱衛(wèi)中原的攏右邊城,也是和匈奴互市選定的地點。
這里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官府要那一份,黑道也要那一份。
白四黑三,差不多就是這里的定局。
陸余生多次勸說老漢搬走,去江南更溫暖的地方頤養(yǎng)天年。
但老漢死活不愿離開家鄉(xiāng),要死也要死在祖墳上。
陸余生只得放棄,準備給老漢養(yǎng)老送終了再做打算。
他一邊揉面,一邊對老漢說道:
“我若是把他們給打一頓,你咋辦?我總有不在家的時候吧?!?/p>
“哼,老漢我用不著你管,我特么要是能年輕個十幾歲,非得把他們?nèi)冀o宰了不可!”
“混蛋玩意,老子殺人的時候,他還在撒尿和泥玩呢,在我面前裝起來了!”
老漢吃著包子,罵罵咧咧的說著。
陸余生只是笑笑,面團揉好后,陸余生將其搟成面條,今天中午吃手搟面。
熱氣在湯鍋上彌漫,看著差不多了,他又往面湯里撒了一點鹽和自制的雞精,用筷子滴了幾滴葷油。
撒了一把自家種的細菜,沒過一會兒,一鍋熱氣騰騰的手搟面就做好了。
用大海碗盛了一碗面條,陸余生端到了老漢面前:
“吃飯吧老爺子,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p>
老漢不再說話,接過碗先吸溜了一口,隨后三口兩口將手上的包子餡給吃完,將手里剩下的包子皮放進面湯里。
就著小咸菜一口一口的吃著。
陸余生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和老漢就蹲在門檻邊上吃。
老漢胃口絲毫沒有被虎哥等人給影響到。
年逾花甲的他仍然能吃上兩大海碗手搟面外加八個肉包子。
放下碗筷的老漢咂咂嘴,意猶未盡道:
“可惜呀,要是有口酒喝就好了?!?/p>
陸余生聽出了老漢的意思,便搭茬道:
“晚上買只雞燉了,再割兩斤豬頭肉,咱爺倆好好喝一盅?”
老漢很是意動,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嗯......還是算了吧,沒那個錢?!?/p>
“沒事,我今天賺了點小錢?!?/p>
老漢聽出了陸余生的言外之意,皺了皺眉說道:
“你又去那婊子開的店接活了?!?/p>
見陸余生點頭,老漢有些生氣道:
“你說你,好好的校尉不當(dāng),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跑回來開酒館?那能有出息嗎?”
“你說朝廷不給你發(fā)錢,這不是這幾年國庫空虛嗎,你就熬兩年,仗有的是打,邊庭上一刀一槍,搏個封妻蔭子不比你當(dāng)個酒館老板強?”
老漢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陸余生沒有搭茬。
他心里清楚,老漢跟著夏侯將軍忠君報國了半輩子,這種思想早已根深蒂固的植入了他的腦海里。
滿心期盼陸余生能接過他的職位,博出個世襲罔替的軍職出來,到時候給祖墳上香都有勁。
但陸余生沒有多少這種思想,不是他不報國,主要是這大魏不值得。
不過多說無益,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了,軸一點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他決定引開話題。
陸余生從懷里掏出了楊老實留下的字條,遞給了老漢:
“老爺子,這上面的人你有認識的嗎?”
“啥玩意?”
老漢劈手奪過紙條,展開一看,不禁驚奇道:
“齊天龍,魏衛(wèi)國,馮忠......還有老子的大名?這不是俺們那一批退役老兄弟嗎,你咋知道的,誰給你的紙條?”
“楊老實,你認識嗎?”
“楊老實?你說楊二愣子?認識認識,當(dāng)年我們武安城,三百本鄉(xiāng)人投軍,最后回來的就我們十幾個,他就是啊?!?/p>
陸余生幽幽說道:
“他死了?!?/p>
“什么!”
老漢的聲音猛地提高:
“你說他死了,怎么回事?”
陸余生將楊老實身上發(fā)生的一切告訴了老漢。
老漢聽后沉默不語。
良久之后,他才用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二愣子,你他娘的真傻,有啥事不能先跟我們幾個老兄弟說道說道,非得一心尋死?!?/p>
陸余生默不作聲看著一下子好像蒼老了十歲的老漢。
這也就是他不愿意繼續(xù)待在軍隊的原因。
這世道,不值得他效忠。
陸余生的余生將來就是能夠平平安安的開一家小酒館,再娶個知冷知熱的老婆,便是他對余生最大的念想了。
良久之后,老漢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唉......總不能讓老弟兄一直在房梁上掛著,我去找人給他送行?!?/p>
說罷,老漢拖著頹喪的身軀,邁步出門。
老漢走了,陸余生收拾了一下碗筷。
隨后回到炕上,盤腿而坐。
閉上雙眼,陸余生將雙手歸攏胸前。
“呼......吸......呼......吸......”
這不是什么功法,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呼吸法。
也沒有什么來歷,是老漢教他的,說是陸家祖?zhèn)鳎嗑毦毧梢詮娚斫◇w。
隨著一呼一吸之間,丹田開始聚氣運轉(zhuǎn)周天。
陸余生唇齒輕合,呼吸綿密。
氣息開始沿著經(jīng)脈游走,依脈運行,氣沉丹田,暢通身融。
一個周天循環(huán)之后,他感覺四肢百骸都輕松了不少。
運氣之后,他又來到院子里,練起了走樁。
習(xí)武之人兩套基本功,呼吸法和走樁,是基本中的基本。
所謂形不正則氣不順,氣不順則意不寧,意不寧則神必散亂。
如何呼吸,如何下步法對于習(xí)武之人來說極為重要。
陸余生正是將老漢教他的呼吸法,與軍中學(xué)來的走樁相結(jié)合后開始日復(fù)一日的練習(xí)。
一呼一吸間,配合軍中學(xué)來的走樁法,陸余生能明顯感覺腳下仿佛生風(fēng)。
每動一步,陸余生都能感覺到氣在體內(nèi)流淌,經(jīng)過丹田通過經(jīng)絡(luò)運氣足底。
這讓他的速度得以成倍提升。
陸余生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原理。
他給老漢講過,只可惜老漢聽后也曾試過,結(jié)果根本感覺不到陸余生所說的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