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喝了幾杯,刑部的人進來叫崔元奕回刑部,說有要事。
崔元奕只好起身告辭,二人約定幾日后見。
錢誠和徐有功二人出了吳記羊湯館。
“大人,咱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先回大理寺,看看仵作驗尸結(jié)果再說?!?/p>
二人打馬回了大理寺。
徐有功回到大理寺,先去找了自己的直接上級,寺正王介山。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面容清癯,頗有威嚴。因人聰明,有一手斷案之術(shù),從末等小吏一路混上來。
“王寺正,下官徐有功前來報到?!?/p>
王介山抬頭看了一眼徐有功,然后上下大量一番,給了八字評語:清風霽月,氣宇不凡。
“唔,徐寺丞啊。早就聽段寺卿說過,徐大人進士及第,十分了得?!蓖踅樯叫Φ?。
初次見徐有功,言語間就表現(xiàn)出了欣賞。
王介山能混上來,跟他識時務(wù)有很大關(guān)系。
世家子弟,而且是像徐有功這樣的有真才實學的世家子弟,前途不可限量,這種人務(wù)必是需要交好的。
徐有功講了自己的來因,以及今天上午接的南市的案子。
“唔……,不錯,這個案子你繼續(xù)跟下去吧,需要什么幫助的盡可來找我?!蓖踅樯叫Φ??!斑@是手令,你去領(lǐng)相關(guān)物品吧?!?/p>
徐有功在小吏的帶領(lǐng)下,領(lǐng)了大理寺的腰牌和相關(guān)授印,官服,最后到了自己辦公的地方。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公廨房,比之自己在蒲州司法參軍的公懈房小了很多??梢婚g小小的公懈房,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門口正對著的是接待區(qū),也就是議事區(qū),可坐六七人左右。
西面放了一張軟榻,中間用兩個博古架隔開。
東面是書房的布置格局,筆墨紙硯俱全,兩側(cè)是兩排架子,上面放了一些案件卷軸。
徐有功也知道神都居之大不易,有地方辦公就不錯了。于是放下東西,就朝仵作房去了。
大理寺有仵作四人,每一個寺正配一個仵作。
王介山這一組的人,配的仵作家里兄弟六人,分別按照:誠,仁,義,禮,智,信,來排名字。
這仵作排行老六,所以大名叫柳信。
大理寺的人都叫他柳老六,后來叫著拗口,就直接叫他老六。
徐有功到仵作房的時候,老六剛把孫正和的尸體驗完。
驗尸房因害怕尸體腐爛,窗戶都是閉著的,因此房間內(nèi)光線昏暗,顯得有些陰森。
屋內(nèi)較為空蕩,朝陽的窗戶那邊,放著一張看上去頗有些年頭的桌子,桌子上放著各種驗尸的工具。
緊挨著窗戶的架子上,放著一些零散的檔案。
背陰的另一邊,并排放置著幾具尸體,蓋著白布。
老六正在門口用醋洗手,整個停尸房里,彌漫著一股醋和尸臭混合的味道,十分難聞。
老六置身其中,卻恍然不覺。
見有人來,自己又沒見過,便知道這是新來的。最近新來的,只有蒲州調(diào)上來的寺丞大人。
于是趕緊洗完了手,上前見禮道:“您是新來的寺丞吧。下官柳信,見過大人?!?/p>
徐有功見這人,二十多歲,驗尸的緣故,大理寺官服外,穿著一件灰色粗布罩衣。
臉型大氣,鼻梁高挺,嘴巴也大,偏偏生了雙小眼睛,這讓他這張臉顯得十分不和諧。
一邊說話,一邊笑,顯得嘴巴更大,眼睛更小,整張臉十分詭異。
徐有功面不改色,微笑道:“正是。上午送來的那具被碎尸的尸體,想了解一下驗尸情況如何?”
老六聽完,就去一邊桌子上拿了一張紙過來,遞給徐有功:“剛驗完,大人,這是驗尸結(jié)果?!?/p>
驗尸記錄上面寫著,死因:失血過多而亡。
傷痕鑒定這一欄寫著:四肢被一次砍斷,并未有重復(fù)砍傷的痕跡。體內(nèi)有迷藥成分。
死亡時間:三月十五日夜,子時至丑時之間。
徐有功看著驗尸的結(jié)果和自己的判斷基本一致。
“那兇器是什么呢?怎么沒有寫兇器?”徐有功問
“是一種特制的斧子,斧頭寬大,又有些扁,像是西域的兵器?!?/p>
老六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張紙畫了個斧子的圖樣。
徐有功看著紙上怪異的斧子問:“尸體上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jīng)]有?”
老六想了下回答:“死者,好像攝入大量的能導致昏睡的東西?!?/p>
“是吸進去的迷煙,還是蒙汗藥?!?/p>
“不是迷煙,也不是蒙汗藥,就是湯藥,但是攝入過量。喝的量過多了,全身麻痹,失去了知覺。”老六總結(jié)道。
“還有其他異常嗎?”徐有功問。
“沒有了,大人。”
“多謝。既如此,那便告辭了?!?/p>
“大人,慢走?!崩狭卸Y恭送。
徐有功拿著那紙,轉(zhuǎn)身出了仵作房。
回到自己的公廨房后,端坐在案幾前,認真研究著紙上的斧子。
錢誠進來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干了,然后抹了抹嘴角。
“大人,老六那邊怎么說?!?/p>
“仵作說是喝了大量的能致人昏睡的湯藥,然后被活著碎尸肢解,失血過多而亡?!?/p>
“喝了大量的能致人昏睡的湯藥,孫正和的老娘買的哪種湯藥?”錢誠驚訝道。
“難道真的是孫正和的老娘大義滅親,殺了他?!?/p>
徐有功想著案情,仿佛沒有聽見,并沒有回答錢誠。
“看來咱們得再去一趟孫正和家里?!毙煊泄鋈婚_口道。
錢誠和徐有功二人,帶著幾個差役,又來到了孫正和家里。
“這次你我二人,分開詢問劉娘子和飄紅。”徐有功對錢誠說。“鑒于你對飄紅的印象較差,我審飄紅,你審劉娘子。”
“喏,大人?!卞X誠應(yīng)聲道。
二人走進孫正和家里,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全屋掛了白幡,一眾人都已經(jīng)換上了喪服,正在安置靈堂。
見二人到來,眾人上前行禮。
劉娘子紅著眼眶上前問道:“大人,這靈堂已經(jīng)制備好了,不知夫君的遺體,何時能歸還,好讓他早點入土為安?!?/p>
“很快,劉娘子放心。案件一有眉目,就會通知你們的?!卞X誠很積極的回答。
“本官今日前來,是有些細節(jié)想要詢問府上的人?!毙煊泄σ荒樥?,開口道。
“吾等一定配合。大人想問什么?”劉娘子淡定的說。
“只是一些關(guān)于孫正和的私事,只用問劉娘子和飄紅就可以了?!毙煊泄卮?/p>
“劉娘子,請找個安靜的地方吧,我們聊聊?!卞X誠上前對劉玉娘說。
劉娘子帶著錢誠去了偏廳。
徐有功則站在門口看著飄紅說:“飄紅姑娘請移步,本官有兩句話想問下飄紅姑娘?!?/p>
飄紅聽完便跟著徐有功出來,在院子僻靜的地方站定。
褪去一身紅衣,換上了喪服,飄紅整個人的風塵氣被這喪服遮掩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婉約清麗。
仿佛是剛哭過,帶著濃濃的鼻音問:“大人,想了解什么,請問?!?/p>
“本官想了解一下,你家郎君昨天晚上回來的具體細節(jié)。從進門開始講,越詳細越好。”徐有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