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孔！
竟然見到了老面孔！
自打柳白到了這里，他的獄友過幾日就要換一個。
簡直就是鐵打的柳白，流水的獄友。
以前的獄友個個幸運(yùn)，每個都在柳白羨慕的目光中被送上了斷頭臺，只有柳白的斬首之期還遙遙無期。
看到扶蘇歸來，柳白先是一愣，隨后竟是忍不住撲上去給了扶蘇一個大大的擁抱。
難兄難弟啊！終于看到了一個出去了沒死成的可憐蛋。
而且，這個“可憐蛋”好像還是個長期飯票，就是沒死成，蹭點(diǎn)好吃的也成。
“柳兄！”
扶蘇也顯得頗為激動。
同時，也有些感動。
設(shè)身處地來想，自己這趟出去，看上去像是趕赴刑場，可他這一回來柳白顯得如此驚喜，這無疑說明他在柳白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席之地。
平生得此知己，夫復(fù)何求！
柳白的想法也相差不多——
獄中得此“飯票”，夫復(fù)何求！
破天荒地，一向循規(guī)蹈矩的扶蘇也給了柳白一個擁抱，末了，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又向柳白抱了抱拳。
這一抱之下，卻是聽到一陣詭異的咕咕聲響。
細(xì)聽之下，才發(fā)覺是柳白的肚皮。
“嘿嘿，”柳白拍拍肚子，苦著臉道：“你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這幫獄卒就失蹤了，到了放飯時辰，遲遲不放飯！”
“這……”
扶蘇有些尷尬。
“喂，你在那探頭探腦什么，還不放飯！”
柳白眼尖地看到了遠(yuǎn)處正在緊緊盯著這里的獄卒。
“哦，是，是?！?/p>
獄卒先前親眼目睹了柳白與扶蘇相擁的一幕，此時也是拿不準(zhǔn)柳白的身份，只得低聲下氣地跑開了去。
不多時，一盤炙魚、一只烤羊腿、一摞黑餅外加一壺老秦人特有的爛果酒奉上。
“柳兄，請用?！?/p>
扶蘇仍然是頗有風(fēng)度地讓柳白先用。
雖說他也是兩天一夜滴水未進(jìn)，此時已是前心貼后背，但本著禮賢下士的態(tài)度，還是決定將酒菜全然讓給柳白。
昔日魏文侯三請段干木，我扶蘇自然也能三讓綺食！
扶蘇如是想著。
可聞著炙魚和烤羊腿的肉香，肚子又偏偏有些不爭氣……
咕嚕。
“秦兄，你……”
柳白目瞪口呆，剛剛到了嘴邊的魚羊，忽然變得難以下咽。
“柳兄，你先用……我，我不餓。”
扶蘇咽了口唾沫，強(qiáng)自忍著饑餓感。
咕嚕。
又是一聲巨響。
扶蘇一臉尷尬，但還是強(qiáng)自辯解道：“我……我當(dāng)真不餓，柳兄快用！”
不餓？
好家伙，口水都流下來了……
柳白滿臉黑線，此時此刻，他分明看到了幾滴晶瑩的口水從扶蘇的嘴角流了出來，緩緩地滴落。
以這小子身份，肯定不會是對吃的饞嘴。大體是因?yàn)轲I著了，身體本能。
“別逞能了，來，一起吃，咱難兄難弟今天吃個痛快！”
柳白哈哈一笑，大剌剌的地撕下一大塊羊肉，用他昨日磨好的骨刀細(xì)細(xì)切開，包在了一塊墩餅中，再用餅蘸了蘸炙魚的湯料，不由分說地將餅拋給扶蘇。
而后，又是依樣畫葫蘆，給自己也包好了一張墩餅。
“吃！別客氣！”
柳白向來有些自來熟，也不管扶蘇是何感想，張開“獠牙”就將餅塞入口中，大嚼起來。
這吃相……屬實(shí)有些不雅。
扶蘇自小在宮廷中深居簡出，過得皆是飯來張口的精致日子，自然有些不能理解柳白的做派。
只是瞧著柳白啃咬一陣后，炙魚、烤羊腿的湯汁油花一齊沿著下巴流下，又實(shí)在是……讓人食指大動。
抱著點(diǎn)猶豫，扶蘇效仿著柳白的做派，也將黑餅送入口中大嚼——
還別說，這等吃法還當(dāng)真是香。
“哈哈……”扶蘇不由笑出了聲。
他倒不知此時是當(dāng)真餓了，還是對著柳白這個生平知己，總歸是吃起飯來都要比以往在宮里時香上幾分。
這一下兩人也都不再客氣，你一餅我一餅地大快朵頤。
“我說……秦兄……你咋就……沒死成呢？”
柳白嘴里不停，含含糊糊地問道。
他需要借鑒一下失敗經(jīng)驗(yàn)。確保下次自己一次嗝屁。
我怎么沒死成？
“這個……”扶蘇一時語塞，剎那間噎在了當(dāng)場，面色漲紅間，急忙大口灌下黍酒，這才舒緩過來。
柳白還在向著扶蘇眨巴眼睛，靜靜地等待扶蘇的回答。
扶蘇猶豫非常，說實(shí)在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柳白解釋這個問題。
雖說他已經(jīng)將柳白當(dāng)成了眼界非凡的隱士，可難保柳白在知道了他扶蘇的身份后，不會像先前那些趨炎附勢的獄吏一般。
可真要解釋起來，扶蘇又非得向柳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可。
就在扶蘇猶豫之間，柳白突然自己“哦”了一聲，大笑道：“你小子，有點(diǎn)小錢就是好啊！”
“呃……是，確實(shí)?！?/p>
扶蘇訕笑一聲，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看似是在壓下先前噎住他的食物，實(shí)則卻在平復(fù)自己緊張的心緒。
吃飽喝足，心情總歸是好了些，此時暢談國事確是最佳選擇。
至少扶蘇是如此想的。
但另一邊，柳白則是另一番想法——吃飽喝足，人也就困了。
“柳兄，關(guān)于大秦國運(yùn)之事，不知還能否指點(diǎn)一二？”扶蘇試探著問道。
柳白伸了個懶腰，笑道：“可以，吃飽喝足，我睡一覺先！等我醒來，自然給你好好指點(diǎn)……”
說著，他已是和衣而臥，不過幾秒鐘，鼾聲便如震雷般響起。
扶蘇倒是不以為忤，像柳白這等人，莫說是等睡一覺，就是讓他等上三年五載，他也等得。
正當(dāng)扶蘇也打算好好歇息一番時，遠(yuǎn)處卻傳來了一陣嘈雜。
獄中多是死囚，因而獄卒往往每日三巡，每次巡視自然也是大呼小叫、雞飛狗跳。
“你，過來！”
眼見柳白翻了個身，扶蘇頓覺不忿，忙點(diǎn)了點(diǎn)遠(yuǎn)處的幾個獄卒。
“公子，有何吩咐！”獄卒誠惶誠恐。
“噤聲！”扶蘇忙示意獄卒低聲些，隨后他自己也低聲吩咐道：“你們給我聽好了，從今日起，但凡柳先生安眠，爾等切不可發(fā)出聲響，若是驚擾了柳先生，我定不輕饒！”
啥？
幾個獄卒愣了一下，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獄卒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每日十二個時辰，此賊……咳，柳先生幾乎有十一個時辰都在睡……”
扶蘇冷冷一哼：“那么，你們便十一個時辰都不許發(fā)出聲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