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江秋秋沒回答他,挪了挪身子更貼近尸體頭部,那味道也逐漸清晰明顯了,她微微皺眉。
“怎么了?”陳天滿奇怪她的舉動,又問道。
“他耳朵里...有味道?!苯锴锩虼?,斟酌著說。
陳天滿聞言立即跟著蹲在尸體旁,仔細嗅起來。
但天賦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等他鼻子都要貼上去了,才在耳朵周邊捕獲了一絲似有似無的酸臭味。
奇了怪了。
“他耳朵里被灌過什么嗎?”
“驗過尸,沒有?!?/p>
陳天滿滿腹疑問,耳朵他們之前沒有并沒有發(fā)現(xiàn),法醫(yī)也沒有。
難道是他們忽略了?
陳天滿眉頭緊皺,掏出手機打了幾條消息。
于是不久,停尸房又來了個人。
是個高瘦的男人,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矮榻的鼻梁上戴著一副金邊框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但拋開眼鏡而言,他的長相極為普通,甚至可以說是平淡無奇,丟在人堆里就能消聲滅跡的,再找不出來的。
“老魏你來了?!标愄鞚M向他打招呼,被稱作老魏的男人叫魏立林,他沖陳天滿點點頭,眼神從江秋秋身上略過,停尸房里安靜如斯,只聽見陳天滿介紹道:“這位是江秋秋江小姐?!?/p>
江秋秋正靠在角落,翹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聞言只抬頭向他看了一眼。
老魏態(tài)度卻很溫和,絲毫沒有因為江秋秋的冷漠而態(tài)度不好,他微微笑道:“你好?!彼男θ莺苡懈腥玖Γ屓烁杏X如沐春風(fēng)。
江秋秋無動于衷,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發(fā)現(xiàn)的?酸臭味?”老魏聞過味道,站起身來盯著江秋秋,他的氣場又跟剛才不一樣了,雖然還是笑著,但似乎頭一轉(zhuǎn)就變成了審訊室里的鐵血警官,老魏企圖從江秋秋臉上看出什么來,可惜江秋秋表情沒有一絲波瀾,被當(dāng)做嫌疑人慌亂氣氛也好,身為兇手的心虛狠辣也罷,一絲都沒有。
“對?!?/p>
“你是死者的老師?”
“是?!?/p>
“你跟這位..”警官頓了頓,接著問道:“小朋友,熟嗎?”
“不熟?!?/p>
“你在畫館工作多久了?”
“不滿三月?!?/p>
老魏問一句,江秋秋就照答一句。
“那你覺得誰殺死了他?”老魏推了推他的眼鏡,突然拋出一個犀利的問題。
江秋秋一怔,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問她,她抬起頭,目光有一瞬間的茫然“我不知道...”
“你間接殺過人?!崩衔荷裆孟袷窃谡f今天吃了什么一樣。
江秋秋兩眼注視空中,出神似的凝想著,那雙眼睛,這個時候,流露出些許空洞寂寥的神色來。
老魏不說話了,他在等江秋秋的回答。
等了許久,江秋秋才喃喃自語一句“我殺過人...?”
沒人回答她。
“不是我?!?/p>
“我信?!标愄鞚M突然插嘴。
“老魏,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沒有人會在殺人之后還能在家里過中秋吧?等著被抓嗎?”
老魏看著江秋秋,眼神如鐵釘,在這樣的注視下似乎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會被立刻察覺,然后被打入無間地獄,再也不得翻身,一切鐵證如山,壓得死死的,他說:“你最好不是?!?/p>
“......”
“童皓只是一個孩子,什么仇什么怨嚴重到要把一個孩子殺了?或者說,他的父母和誰有仇才拿他下手了?”陳天滿岔開話題。
“經(jīng)過我們調(diào)查,童皓家里一直秉承與人為善的家訓(xùn),父親是個老好人,母親也是性情溫和的,并沒有和人有過太大的沖突?!?/p>
“一定要有仇嗎?!苯锴镎f。
陳天滿聞言愣了愣。
他想岔了......的確是這樣的,不是一定要有仇的,世界那么大,有很多很多的無辜者死于無仇之人的刃下,他們可能是街上擦肩而過,可能是共乘了一輛公車,可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可又那突然的,死在了另一個人刀下。
陳天滿突然覺得腦仁有點疼,如果不是仇殺,想想一群天真幼小可愛的孩子在拿著畫筆享受藝術(shù)熏陶時,畫館里卻有一個變態(tài)牢牢的盯著他們。
而這個變態(tài)一直存在于眾人的眼皮底下,卻沒被任何人發(fā)覺,直到“嘩”...死人了,他漸漸的展露鋒芒,眾人才開始惶恐,才會發(fā)現(xiàn)有這樣一個惡魔的存在。
它把人玩弄于股掌間。
——
夜色沉沉,對于有些人說這樣的夜是危險的,而這樣的夜又是另一些人狂歡的開始。
街道上的路邊攤?cè)肆髁亢艽螅瑏韥硗寤ò碎T的什么人都有,幾個下了班的農(nóng)民工衣服上還沾染著黃土,開了幾瓶啤酒在那使勁勁吹噓狂笑。
顛勺的光頭老板火候嫻熟的翻炒鍋里的辣菜,臉上的橫肉也跟著一顛一顛的顫動,燈光下他的腦門鐳射光簡直是這一小吃攤最閃亮的標記。
環(huán)境嘈雜,桌子底下黑漆漆的,角落旮沓里落了灰也沒人掃,地板上是上一桌客人亂扔的紙巾。
可江秋秋卻在這么個破地方吃了七年以來最奢華的一餐,從入獄后至第七年,她連葷腥都沒見過。
她什么都滿足不了自己,連口腹之欲也是。
所以她出獄后格外喜歡吃肉,可惜她窮到飛起,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不知道要上哪個猴山弄去,各種開支如流水一樣時時刻刻鞭策著她,等好不容易有了工作,穩(wěn)定下來了...豬肉漲價了...
這該死的非洲豬瘟...
飯桌上陳天滿一個人在扯天扯地,老魏時不時的應(yīng)兩句,江秋秋靜靜的聽著。
誰也想不到陳天滿喝了兩瓶酒就變成了這副話癆德行。
會和這兩個人出來也是很奇妙的,嫌疑人和警察,這怎么想怎么怪,可在幾人呆在停尸房里推理半天直到陳天滿的肚子終于在高強度的工作下發(fā)出不滿的抗議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這里。
酒過三巡...